“什么話,我想聽。”
“都寫在卷宗裡了,盟主不會自己看嗎?”
“我想親口聽你說。”
“好,我告訴你,他就隻說了一句,你聽好了,他說‘卓哥,你為什么不要我?’”
他眼睛盡是血絲,說話時更是顯得淒厲之極。
卓無極驀然呆住。
柏簌青冷笑道:“就是這句,盟主你滿意了吧?你明明對他一點都不用心,他卻臨死都還在記掛著你!”
他止不住淚意洶湧,轉身朝外飛奔而去。
卓無極沒有去攔他,心裡不由得迷茫起來。在他眼裡,周凌無疑是一個虛偽狡猾又果決狠辣的男人,將所有人玩弄在股掌之間。
這樣弱氣的一句話,無論如何都不像是他會說的,可柏簌青的態度,又由不得他不信。
周凌的心思太難揣測了,所以卓無極一直覺得,他的感情也未必全然是真。或許只有三四分的愛,卻被他演成了十分。
所以……他是真的那么喜歡自己么?
他早該知道的,一個心懷天下的男人,有過人的膽略謀識,竟然願意給他做妾,他還有什么可以懷疑?
卓無極猛然間感到胸腹劇痛,喉間湧起一股腥鹹之氣,頓時一口鮮血噴出。
看到地上的嫣紅,他不由得一愣,隨後竟是低低笑了起來。
他搞不清周凌對他的感情,連他自己的感情也搞不清楚。一直以為他對楚楚的憐惜是愛情,憐惜的感覺那么輕微,怎么可能是愛?
他現在瞬間愛上了一個人,這個人讓他欽佩,讓他痛徹骨髓的心疼愛惜,他幾乎能預感到自己以後將為此夜夜難眠。
第34章
銀沙宮在積石山附近,三人坐馬車離開後,再乘船沿著嘉陵江順流而下。由於帶了傷患,腳程緩慢,歷經一個多月到了洞庭湖,便停下來小住。
冬天的傷勢愈合得越發慢,陸之霖給周凌做了一根拐杖,讓他平時也能簡單地行動。
周凌教了陸之霖蒸酒的法子,陸之霖很是高興,讓鐵匠打造了器具,釀了二十壇酒。打造酒器的時候,周凌讓鐵匠多打了一口鐵鍋。這年月並不時興炒菜,因為炒菜費油,植物油可選擇的不多,在市面上有賣茶油,是從江南那邊運過來的奢侈品。不過東陵侯身家不薄,不在乎這點小錢。
周凌每天變著法子給師兄弟兩人做拿手菜,由於手腳不方便,都是陸之霖在打下手,廚藝不算上佳,但很多菜式對於平時只能吃蒸煮燉菜的人來說,仍然是極有吸引力,陸之霖嘖嘖稱讚,東陵侯也點頭表示讚許。
這個年過得悄無聲息,洞庭湖的春天就已來臨。
周凌的骨折快好了,夾板已經拆掉,他要離開也是在近期。在他原來的計劃中,還有許多事還沒來得及處理,但傷筋動骨要好好將養,東陵侯師兄弟是他的恩人,自然不是他可以差遣得動的。
對於周凌的離開,陸之霖頗有些戀戀不舍,拉著他說了許多話。
他記著東陵侯不許他透露以後還有機會再見的消息,隻好不著邊際地安慰陸之霖幾句,又感慨自己就此遠去,不能報答他們。
陸之霖拉著他的手道:“報答什么的,周哥哥就不必說了,我們有緣啊……”
“怎么個有緣法?”
“我的名字裡有個‘霖’,你的名字裡也有一個‘凌’,這難道還不算有緣嗎?”
周凌苦笑道:“此‘霖’非彼‘凌’,我的那個‘凌’,是零蛋的零,注定一無所有。可見我名字取得不好,要是叫做周一,必定人人敬畏。”
陸之霖大惑不解:“周一怎么就讓人敬畏了?”
“一者,萬物之始也。這還不夠厲害的嗎?”周凌含糊道。
這一日陸之霖在湖裡撈出了一隻四斤多的甲魚,他殺好切塊以後,周凌又加了一隻肥雞,做了一個黃燜甲魚。
飯菜快熟了,東陵侯沒回來,陸之霖便又去集市上買了酒。
東陵侯行蹤縹緲,但每天晚上晚飯前都會趕回來。
三人用過了酒菜,東陵侯對周凌道:“最近天道盟發生了很多事。你還感興趣嗎?”
周凌忍不住笑了:“雖然明知和我無關了,但還是……請侯爺告訴我吧。”
東陵侯點了點頭:“天道盟遍灑武林貼,寫清了問道峰一案的始末,大加讚譽你運籌帷幄,決勝千裡的本事。看來卓無極也不是一個沒有良心的人。”
周凌並沒有現出多少喜色,反而憂心忡忡:“他的為人一向是光明磊落……不過,如果是我還在盟裡的話,更傾向於把問道峰的案子弄成懸案。武林中人都是用武功一決勝負,如今天道盟用火藥打亂平衡,不知在暗處會受到多少針對——這大概是我小家子氣了,對於天道盟來說,民心向背或許更重要吧。”
陸之霖道:“周哥哥是在擔心會被人群起而攻之,暗中擊破天道盟的弱點嗎?”
“我的確是擔心知行堂的弟子,很多只有六七歲……”他閉了閉眼,輕輕搖了搖頭,自嘲道,“我一個練武不成的人,居然擔心起這么多武者,真是笑話。對於你們武道中人來說,或許殺伐征戰才能得到歷練吧。”
陸之霖道:“比武的確可以鍛煉人,但單方面的屠殺卻不能。周哥哥你放心,我會時常去定州看看那些小弟子。”
周凌感動不已,不住地道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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