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者說,他從骨子裡並沒有悔改什麽,他只是害怕被張家的鬼魂找上門來。
故事結束了。
歲寒再一睜眼,又站到了汪洋大海邊。
“原來,徐松言只是受到了你的連累,梁大虎。”
男孩回頭去看風燭殘年的梁學,老人蒼蒼白發上,已經不太能看得見黑色了,歲寒眼底的暗紅如海濤般洶湧。
他喊出了“梁大虎”的名字。
梁學怔了怔,松開昏迷不醒的徐松言,就驚恐著往後退了兩步。
“你是誰?!”
歲寒輕輕笑了一下,笑意冷森,裹著淡淡的戾氣。
在他周身,白色的光暈裡摻雜著凜凜黑霧,歲寒邁步往前走,眼底的森紅也逐漸化成了黑色。
“你覺得多做點善事,就能抹殺你的惡了?你有點天真。”
“我、我……你怎麽知道張家的事,你到底是誰?!”
梁學心中狠狠震了一下。
這個個子不高,長相如同孩子般的男孩,怎麽會知道那麽久遠的事情,難不成他是……
梁學瘋魔似的發著癲,“你是張小松!”
“不、不對!”
張小松早就死了。
他當年也沒想到,那個倔強的小男孩,年僅九歲的孩子,居然敢下那麽狠的手,竟然活活的燒死了自己!
歲寒停在梁學面前。
歡歡方才感受到了主人的異常,一直撐著九條尾巴在周圍護駕,金紅色的漩渦印記散發出簌簌金光,令周圍想趁虛而入的鬼怪們,一丁點都不敢輕舉妄動。
神明透過徐松言,被真正的信徒尋到,信徒自願進入神明的身體,與之共情。
共情時,軀體也是最脆弱的時候。
神明的身體,有誰不想佔為己有?
如果拆吃入腹,那將又是怎樣的一場美味盛宴?
梁學簡直要嚇哭了,哪怕他已經年近半百,這幾年也因著慈善事業被評為了山海市大企業家,但他骨子裡,也還是那個作惡多端的惡霸。
是畜生。
他的心,本就是黑的。
“你他媽到底是誰?我告訴你,老子不怕你!”
梁學從兜裡胡亂摸出一張護身符來,這是他早些年去真正的廟裡求來的,這些年戴著護身符一直順風順水,護身符已經成了他的保命符。
歲寒歪了下頭,好看的眉角皺起,純黑的眸子正一錯不錯的盯著他。
“有沒有聽過一句話,神愛世人。”
“神愛世人,那又如何?”梁學發著抖,連回答問題的聲調,都摻雜著懼意。
男孩笑起來,只不過,這種笑不是發自內心的笑容,而是一種嘲諷,一種如同當年張小松那樣的陰寒目光,“我正在接受信徒的禱告,他們求我……送你歸西。”
梁學徹底嚇懵了。
歲寒的目光,一點一點與張小松的融合。
他們擁有同樣純淨的眼睛,也都這樣無畏無懼地看著他。
梁學抱著頭,聲嘶力竭的大喊:“啊啊啊,不要用這種眼神看我,不許用這種眼神看我!!”
“好,滿足你。”
歲寒的身形虛晃著來到近前,在梁學不曾察覺的那一刻,男孩一隻手抵上了梁學的脖頸,指尖在他咽喉處輕輕點了下。
“去報仇吧,我的信徒們。”
體內的膠狀物得到命令,嗖的一下飛出,頃刻就死死摳住了梁學的臉。
這一場復仇,它們實在是等了太久太久。
梁學嗷嗷大喊起來,瘋狂的,想要把它們撕扯下來,但他只能摳爛了自己的臉,摸到了一手的血。
厚厚聚起的血牆上重現張家人的臉,那面具不停的變幻,嘶喊著,怒吼著,最終就變成了放聲大笑。
梁學被扼住喉嚨,刮下臉皮。
他想要做些什麽,卻無能為力,就像是當年想要出去的張家人一樣,那麽的無助和絕望。
這場殺戮的洗禮,持續了近半個時辰。
隨著海浪擊破礁石,梁學也“咚”的一聲砸在了地面上,臉上的五官,也已經被那血色的面具徹底吞噬掉了。
他的生命即將走到終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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陰冷昏暗的菜窖裡,張小松圍坐在家人身邊,漠然的點起火堆。
他在心中一遍一遍的祈禱著:如果世界上真的有神明,我想請求您,請求您帶我們走出地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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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院的窗台上,擺放著一束滴著露水的鮮花。
徐松言一覺醒來,剛好看到歲寒就坐在他的身邊,歡歡已經困乏的四爪張開,小風箏一樣掛在歲寒的外套帽子上,睡得尤為香甜。
“歲寒?我怎麽了……我們不是在釣魚麽?”
徐松言懵懵的看著男孩,撐著手臂坐起,頭有些痛,但好像是因為睡了太久,所以才痛。
他的臉上有一種非常松快的感覺,就像是一直貼著臉的那張面具被揭掉了。
徐松言呼出一口氣,助理聞聲馬上跑了進來,“徐哥你終於醒了,歲寒給我打電話說您暈倒了的時候,簡直把我嚇壞了!”
徐松言想回憶一下到底發生了什麽,可他的記憶始終一片空白。
“梁老哥呢?”徐松言想起梁學。
助理聞言歎了口氣,“我們趕過去的時候,梁先生好像是舊疾犯了,我跟歲寒主播一起把你們送來的醫院,但是他沒有搶救過來,昨天下的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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