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之後,冗沉的城市被輕紗籠住,如煙如霧的像是一幅飄渺的水墨畫。
點漆的星子圍繞在銀月四周,忽明忽暗。
冷月被紅色的煙霧染上浮光,一層層融進昏黃的月身之中,片刻,月身便紅了。
一輪血月孕育而生,高掛夜空。
只是在這夜半子時間,無人知曉。
夢中的祈禱再次來臨,有人垂首俯地,悠遠的聲音如鍾鳴般,蕩漾進臥房,喚醒了睡夢中的神明。
歲寒被浮雲托著腳下,一步一步來到廳中。
這一次的信徒有些特別,他的臉上戴著面具,面具的邊緣嚴絲合縫刻入骨髓。
仿佛與那張臉融合在了一起。
“我不是我,我不是我……”
他一聲聲的重複著,嘴巴一張一合,仿若只是台機器,正在機械化的進行著。
歲寒淺瞳微垂,余光裡帶著說不清的異樣情緒,男孩偏了偏頭,目光落在那人寶藍色的西裝上,西裝上面的吊牌還沒摘。
剪裁精致的袖口處標著:mask。
看起來像是一個品牌。
歲寒低低開口,帶著詢問的口吻,“你不是你,那你是誰呢?”
寶藍西裝的信徒眼底閃出細微的迷茫,不得不說,他的面具就像是為他量身而作一樣,連他無措的表情,都刻畫的入木三分。
“對啊,我是誰……”
須臾,小汽車上休憩的小家夥們注意到了這邊的動靜,小僵屍揉揉眼睛,好奇的望了過來。
腳下雲霧繚繞,一朵朵繁花從荒蕪中盛開,滿溢的香氣熟悉又溫暖。
小蠃魚用尾巴卷起小僵屍,兩小隻把鼻子湊到一朵花旁,細細的嗅了起來。
那花香帶著滿載的安撫力量,竟讓它們的心底越發平靜起來。
就好像,媽媽一樣。
信徒還在原地跪著,雙手撐在地面,緩慢的眨了眨雙眸。
瞳眸無神,失了魂似的,一遍遍念叨著,“對啊,我不是我,那我是誰,我是誰……”
“這個問題,要問你自己。”
歲寒單手撐頭,靠在一側,漫漫長夜,他可以給信徒足夠的時間去想。
如果不知道自己想求什麽,他也沒辦法應承什麽。
信徒每每聽到神明的聲音,眼底的清明便恢復一點,他慢吞吞抬起頭,不知不覺便仰望起高高在上的神明來。
男孩碎發遮住額頭,狹長的眼眸輕輕垂著,神色憊懶,薄唇微抿。
周身散發著淡淡白光,可白光中卻隱隱滲出些黑氣來。
信徒驀然瞪大了眼睛,怔怔的看向歲寒。
“神明……”
寶藍西裝被剪裁的貼合身材,像是量身定做的款,如同他臉上的面具,一樣的細致入微。
mask的標志中穿插著金絲銀線,金銀配色並不顯俗氣,反而襯托出了一絲貴氣。
歲寒總覺得這身衣服非常眼熟,但一時間又想不起來什麽。
“你求什麽,想好再開口。”
歲寒清冽的聲音如碎冰炸裂,不低沉,聽起來卻滿布冷意。
信徒的身體微微顫抖,寒涼簌簌灌耳,這一次,似乎徹底抖掉了眼中的汙濁。
短暫的清醒帶給他的是無限恐懼,倒不是恐懼歲寒,而是恐懼自己面上的這張面具,這張緊緊纏繞著他的第二張臉。
“神明,……我好想找回我自己,我的靈魂好像正在與肉/身脫離,我的靈魂快要消失了,我不知道我是誰,我只知道,我不是我!”
我不是我,又是這句話。
歲寒重抬起眸,與信徒對視時,似乎共情了對方心底驚懼的情緒。
男孩稍作思慮,細長的指尖點在額角處,冷冽的聲音再度響起,“我知道了,你回吧。”
話畢,寶藍西裝頓時消失在眼前。
看來這一趟下凡,或許會久一些。
那就剛好有時間給他去拍素材,vlog大賽還是參加吧。
不過,毛絨絨的崽兒他沒有,可能要順便去尋一隻回來。
歲寒剛剛被寶藍西裝那幾句神叨的話吸引了注意,精力都在信徒身上,並未在意懸浮半空的那朵花苞,到底起了怎樣的變化。
只是他一回頭,小汽車上空無一崽。
小僵屍坐在小蠃魚身上,小蠃魚正煽呼著長尾巴繞著花苞打轉。
一圈,兩圈。
它們感受到了這朵花的香氣似乎與眾不同,好像特別的香,香到周身的繁花都失了味道。
歲寒起身走到花苞旁,伸手撫摸了邊緣一下,小花苞像是害羞,又像是癢癢的很,竟然歡快的動了起來。
覆蓋在血月上的暗紅隨它而動,慢慢也匯聚成一簇盛放的紅光。
紅光幽幽,頃刻便俯衝而下,穿窗進入。
一縷縷的圍住了花苞。
歲寒伸出指尖,紅色纏繞在了他的手掌中,男孩眼梢微挑,再次撫上花苞時,花葉便奇跡般的展露開來。
瓣絡一簇簇打開,像是待拆的禮物盒。
分分鍾,便全部張開了。
歲寒低頭望去,眼底被瓣絡上的紅色染亮,花瓣之內,一抹毛絨絨的金紅身影便躍然於眼前。
花苞內的小家夥正在呼呼大睡,懶洋洋的翻過身時,九條張揚的尾巴便不自覺的甩了甩。
烈紅如火,如萬花添彩。
整齊鮮亮的毛色絕非俗物,漂亮的令孕育它的那朵花都黯然失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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