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昭沒忍住,上前撿起他攢了三年零花錢才買到的胭脂,抬頭的瞬間,得到母親狠狠一耳光。
“你是太監嗎!啊???”母親嘶聲力竭的把胭脂踩爛,怒指門外,“滾,你不是我孩子!我沒有你這變態孩子,滾出去!”
就著被謝明燭扶住的姿勢,林盡染聽見他的心音:【一日天堂,一日地獄。】
沒錯。
子時一過,是柳暗花渴望的那樣,家庭和睦,兄友弟恭,父慈子孝,人們接受他,寵著他。
子時再一過,是柳暗花不得不面對的殘酷事實,父母憎惡,兄妹厭棄,人人對他避之唯恐不及。
心魔讓他一會兒天堂一會兒地獄,反反覆複的折磨,摧殘,直到走火入魔失心瘋,最後油盡燈枯而死。
這是林盡染第一次赤裸裸的直面心魔,原來心魔是這個樣子的。
或許在柳暗花的心境裡,他很容易共情,看得久了聽的久了,心口堵悶,難受得很。
謝明燭:“寡人心經。”
經此提醒,林盡染默默背誦,果然好些了。
又是一日天堂,吹雪宗來了一位客人,自稱道清散人,小昭的父親對他很是殷勤。
席間,道清散人一雙眼睛就沒離開過小昭,將這年僅十歲的孩子從頭到腳反反覆複的看,眼底透著不懷好意的獰笑。
到了傍晚,道清散人說:“五百年的妖丹在鬼市能賣多少錢,你應該知道吧?”
“宮掌門,妖丹有多不易得,你我都心知肚明。有了這五百年的妖丹,你何愁神功不成?”
“一個孩子而已嘛,嫂夫人正值盛年,再懷幾個不成問題。”
“混帳!”男人怒不可遏,上去給了道清散人一拳。
子時一過。
“……嫂夫人正值盛年,再懷幾個不成問題。”
“好,成交!”
小昭被拖出了偏殿。
他無助的大喊,以頭搶地磕的滿地血汙:“娘!”
“別叫我娘!我沒你這變態兒子,痛快的滾蛋!以後別說自己姓宮,你不配!”
母親眼中滿是解決了心腹大患的如釋重負。
而父親,雙手接過賣孩子換來的五百年妖丹,如獲至寶,迫不及待的回了後山密室,至始至終沒看他一眼。
道清散人捏住小昭的下巴,眼中跳躍的火光恨不得將其生吞活剝:“小東西,你屬於我了。”
小昭尖叫想逃,道清散人提溜起他的領子,將他粗魯的拖進屋裡。
林盡染捂住心口,呼吸凌亂而短促。
緊閉的門窗,漆黑的深夜,屋裡傳來“乒乒乓乓”的響聲。
林盡染險些窒息,因站立不住而搖搖跌倒。
謝明燭趕緊上前半步接住他:“你怎麽了?”
林盡染躺在謝明燭懷中呼吸困難,強烈的壓抑感讓他緊緊掐住心臟,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謝明燭頭一回感到手足無措:“林盡染,你哪裡難受?”
林盡染說不出話,因為那些撕心裂肺的絕望哭喊不斷的往他腦子裡衝。
他不想再聽,卻又被迫一直聽下去。
肝膽俱裂的呼喊,錐心刺骨的求救,滅頂的絕望和滔天的怨憤,它們結成了一條浸著毒液的韁繩,死死勒著林盡染的咽喉。
若是旁人也就罷了,偏偏那嘶聲力竭苦苦掙扎的人不是陌生人,是曾經朝夕相處過的朋友!
好不容易喘出口氣,林盡染額前碎發全被汗濕了,艱難的伸手抓住謝明燭的胳膊:“救……”
謝明燭忙仔細聽:“什麽?”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要殺了你,我要殺了你!】
【吹雪宗滿門不得好死!不得好死!】
【滾開,不要碰我,不要碰我,救命啊,誰來救救我……】
【嗚嗚嗚嗚嗚嗚……】
林盡染幾乎要捏斷謝明燭的手臂:“救,救他。”
謝明燭雖也心如刀絞,但保持著理智:“這是他的回憶,不是真的。”
林盡染使出渾身力氣叫道,“謝明燭。”
“你去,救他。”
謝明燭隱去眼中的焦躁和憂慮,將林盡染往懷裡一摟:“咱們先出去。”
眼前一暗,宛如狂風驟雨片刻不停歇的呐喊驀地中斷!
林盡染猛地睜開眼睛,大半個身子都被冷汗浸透。
“邪醫?”黃搞心急火燎,“你怎麽……”
“別碰我!”林盡染猛地朝後退,後脊梁骨撞在石壁上,生疼。
黃搞伸出的手僵在半空,不知所措。
林盡染稍微回過神來,忙找補道:“我那個……有點亂。”
黃搞的手落在他肩上:“沒事吧?”
【你可千萬別有事啊邪醫,我叩請玉皇大帝護你金剛不壞之身!】
林盡染哭笑不得,把他的手扒拉下去,以換取自己片刻安寧。
謝明燭走了過來。
林盡染有些慌亂,起身道:“我去外面透口氣。”
說是透口氣,其實外面也烏煙瘴氣。
仙魔齊心協力為海妖準備全雞宴,忙的不可開交。
被戰火荼毒後的海岸,處處都是刺鼻的硝煙味,林盡染被嗆得咳嗽起來,頭更暈了。
偏偏在如此混亂的情況下,林盡染想起了小時候被父親逼著學寡人心經,有次他實在受不了了,問父親為什麽要背,父親說——只有將《寡人心經》融會貫通刻進骨髓裡,來日你聽的多了,才不會被擾亂道心,走火入魔。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