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會氣急敗壞的惡語相向,因為這種表現落了下乘。正因為比不過人家所以惱羞成怒,所以氣急敗壞。
而林盡染從不認為自己不如誰,所以,必然是嘚嘚瑟瑟的嬉皮笑臉,說不定還會套近乎,以彰顯自己“普度眾生”的“王者之范”。
“這麽劣質的表演你都信啊?”林盡染無奈得很,端著下巴看謝明燭每走一步都拔高一點的身體。
他長到了十六七歲的年紀。
踏著夜色回殿,才一進門,迎面跑來一個熱情洋溢的少年,輕車熟路的投懷送抱,這一套動作已經周而複始不知多少日月了。
他從以前的心驚膽怕,變成如今的習以為常。
“方才聽你爹說,等過了年就把咱倆的事兒辦了。”少年一邊說,一邊遞出剛剛烹製好的藥茶。
他心中一亮,以抿茶的動作來掩飾揚起的嘴角:“嗯。”
——天亮了。
他回殿,才一進門,迎面飛來一張紅彤彤的請柬。
少年端坐著,說道:“等過了年就把我倆的事兒辦了。”
“雖然你很討厭,但誰讓我那麽喜歡謝湘呢,以後就是一家人了。”
少年回眸,露出花好月圓的微笑:“大舅哥。”
謝明燭敞開請柬,上面是鮮紅色的字體。
不對,不對。
不該是這樣的。
“林盡染,你……”
“嗯?”少年抬起姣好的鳳眸,裡面流淌著天真無邪,“我跟你堂妹不配嗎?”
“……不是。”
“那就好。我們會舉案齊眉,白頭偕老,生兒育女。大舅哥,以後別叫我名字了,你該叫我妹夫才對。”
他喉嚨似火燒,無論如何也叫不出口。
“為什麽不叫?”謝湘不知何時從殿外進來了,一雙含著委屈的眸子直勾勾的看著他,“堂哥,你要跟我搶夫君嗎?”
“不,不是。”他神魂驟顫,狼狽的後退一步,腳下猛然一滑,他心驚膽戰的回頭一看,後方是深不見底的萬丈懸崖。
謝湘步步緊逼:“那你為什麽不叫?”
“堂哥,你不是最疼我的嗎?我爹娘早逝,孤苦伶仃,你待我像親妹妹那般疼愛,為什麽你不繼續疼愛我?”
“我真的好喜歡楓哥哥,你要把他搶走嗎?”
謝明燭呼吸緊繃,艱澀開口:“我……”
“你敢叫?”少年猛地逼近,“你敢說出那兩個字,就是徹底放棄了我,你舍得嗎?”
即將脫口而出的話卡在喉嚨,如同一團鮮血堵塞在那裡,謝明燭怔怔的望著他,一個字都說不出口。
一會兒是謝湘的哭訴,一會兒是少年的威逼利誘。
他想呵斥他們閉嘴,可嗓子被無形的力量掐著,他呼吸都是困難。
突然,少年和謝湘揉捏成了一個光團,從光團之中緩步走出一個人。
是,自己?
謝明燭驚愕,如同在照鏡子一樣,唯一不同的便是——對面的那個自己,眉心處有一道殷紅的血印,那是心魔。
“你這個縮頭烏龜。”他抬起一腳踹來。
謝明燭反應極快,側身躲過攻擊,反手拔劍狠刺,明明刺中了對方的心臟,可那一劍卻戳在空氣上。
心魔化作了一團煙霧,重新凝聚,又活生生的立在那裡:“你什麽事都辦不成,既殺不死我,也得不到林盡染!”
“閉嘴!”謝明燭憤然揮劍,這一次是斬首。
“哈哈哈哈哈哈哈……”心魔又變成了煙霧,這一次聚形出現在了謝明燭身後,掐了個響指,地面瞬間生出密密麻麻的荊棘,謝明燭及時斬斷一半,另一半刺入皮肉,鮮血橫流。
心魔又打了個響指,手中的洗塵劍驟然消失。
“慫貨就趁早退場吧!”心魔獰笑著背過身去,忽然察覺什麽,眉心微微一皺,“《寡人心經》?哼,你心魔已生,背再多的《寡人心經》也沒用。”
鮮血一點一滴的染紅衣襟,謝明燭盤膝而坐,閉目凝神,幾縷清風掀動鬢邊汗濕的碎發,混沌的靈台逐漸清明。
“謝明燭,謝明燭。”
垂在膝上的雙手驀地收緊,謝明燭急喘口氣,不為所動。
有溫暖的手、攜著熟悉的藥香撫摸上他的臉,蕩漾在耳畔的聲音甜膩又柔潤:“謝明燭,你睜開眼看看我呀。”
“你不是一直都很喜歡我嗎?你為什麽連看都不敢看我一眼。”
“謝明燭,你看看我好嗎?”
“謝……”
突然停頓的聲音、促使謝明燭心臟驟停,不受控制的本能睜眼,少年明媚的容顏近在咫尺。
“你果然舍不得我。”少年柔柔一笑,順著這個姿勢坐進了他懷裡。
謝明燭心口震蕩,幾乎是咬牙切齒道:“起來!”
“為什麽起來?你不是喜歡我嗎?”少年雙臂勾住他的脖頸,曖昧的將腦袋靠上他的肩膀,“你為什麽不說呢,只要你說,我會立即回應你,咱們就可以在一起了。”
謝明燭閉上眼睛:“滾。”
“你當真這般狠心?”
“為了你的面子,你舍得這般待我?”
少年委屈,透著哭腔:“謝明燭,枉我以為你是少年英雄,其實你膽小如鼠,連喜歡二字都不敢表達,你以為你很深情嗎?”
謝明燭:“你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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