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我一開始並不喜歡他, 他這人滿嘴跑舌頭, 老沒正經,就是那種誆騙小姑娘的花花公子。”
“仙魔不兩立, 我跟他每次見面就在拚殺, 他的修為遠高於我, 但他並不傷我性命,只是故意挑逗我戲弄我,把我氣的七竅生煙他就哈哈笑。”
“我真是服了,惹不起還躲不起麽,可他這人就是塊狗皮膏藥,你不搭理他,他黏上來,你搭理他,他更是變本加厲春光燦爛。我被他折騰的夠嗆,那些日子對他咬牙切齒又無可奈何,等我反應過來之際,我發現自己離不開他了。”
“師父察覺出端倪,隱晦的警告我不可做那萬劫不複之事。”
“我知道,自古仙魔不共戴天,我這份蠢蠢欲動的小心思大錯特錯,不僅會害師門蒙羞,也辜負了師父多年養育之恩。”
“可你知道的,欲望這種東西,越壓製越反噬,我第一次忤逆師父,跟師父頂嘴,被罰寒潭思過三年。”
“有一天,我的小師妹來看我,她吞吞吐吐慌裡慌張的樣子讓我有些害怕,在我的反覆追問下,她終於告訴我,師父聯手其他四大仙門,以我為誘餌,在十萬裡蠻荒之地設局殺他。”
“我當時雖然著急,但我也堅定的說不可能。他是魔修啊,憑什麽為了救我這個仙道修士以身犯險?明明知道是陷阱還去,傻嗎?”
孟女說到這裡,一滴清淚落在畫卷上,暈染了墨色:“小師妹說,他去了。”
“他聽聞我在十萬裡蠻荒遇險,連求證都不求證,準備都不準備,義無反顧的去了。”
“明明是個魔修啊,魔修不都是沒心肝的冷血狂徒嗎?”
林盡染沒有出聲,靜靜地聆聽著。
“我腦子都要炸開了。”孟女嗓音哽咽,即便過去三千年,依舊痛徹心扉。
根據史料記載,那之後的孟女衝出寒潭,叛逃師門,面對仙道修士的追殺,她來一個殺一個,來兩個殺一雙,就這樣一路淌著鮮血前往魔界,在神州的一座小城,她找到了奄奄一息的情郎。
從那以後,原本貴為天之嬌女的孟女前途盡毀,身敗名裂,如過街老鼠人人喊打。
“知道我找到他,他對我說什麽嗎?”孟女抹了一把眼淚,“‘你沒事就好’。”
林盡染心下觸動,也忍不住問:“他該不會以為,你和師門聯手……”
孟女失笑:“他確實這麽以為的,但他也沒有怪我,甘之如飴。後來見我遍體鱗傷,便知道自己想多了,誤會我了。”
林盡染欣然道:“沒有誤會就好。”
孟女將畫卷放到案上,轉眸,癡癡的望著床榻。
“我跟他前前後後,總共相處了三年。第一年,我們不是鬥嘴就是打架,連一句話都沒好好說過;第二年,我跟他千裡逃亡,走到哪裡哪裡就有追兵,我們一路殺一路逃,即便有溫存的時間也是短短片刻;第三年,他病入膏肓,我奔走四海為他尋救命之藥,可他最終卻……”
孟女扶住如刀絞的心口:“我連他最後一面都沒來得及見到,我不懂,按照我的推算,他至少還能再堅持一年,又怎會突然惡化,說走就走。”
林盡染:“是孟哭嗎?”
孟女臉色霜白,泣不成聲。
“是我的無知害死了他。”孟女撕心裂肺的哽咽,“我不該怪別人,要怪就怪我自己,自作聰明,自以為是。你說得對,我就是個半吊子。”
林盡染頓時深感後悔,忙說道:“前輩,我當時只是還嘴惡靈,一氣之下才……不是針對您。”
孟女卻只是心力交瘁的擺擺手:“隻願時隔三千年,你們不會步我們的後塵。”
林盡染一愣:“啊?”
孟女:“那個穿白衣的小友,我看到了他的記憶。”
林盡染心說不愧是大能啊,就算變成殘魂了,也擁有此等令人咂舌的修為。
林盡染有些落寞和無奈,笑了下,沒做聲。
“我不是讓你們懸崖勒馬。”孟女望向遠方,感慨的念叨,“不需要照著本人就能畫的惟妙惟肖,不是只有周郎能做到,他也能。”
林盡染心臟被人不輕不重的捏了一下。
孟女:“我希望你二人能珍惜當下,而不是像我們那樣,若早知只有短短三年,定要牢牢珍惜每個瞬間。”
感同身受的林盡染有些無精打采,心灰意冷的說:“前輩想做紅娘嗎?”
孟女輕歎口氣:“只是時隔三千年,竟有人像我和周郎一樣,面臨同樣的處境。我和周郎不得善終,所以希望你們能終成眷屬而已。”
林盡染垂下眸子:“恕晚輩無禮冒犯前輩了,前輩的結果可算是前車之鑒吧?”
這話確實難聽,但孟女只是莞爾一笑:“子非魚,焉知魚之樂?”
林盡染愣了愣。
“或許你所謂的‘顧全大局為了他好’,只是你的一廂情願。”孟女語氣很慢,卻擲地有聲,“若他已經決定了,你再退縮,豈不是對他很殘忍?”
林盡染心口刺痛,想說什麽,嗓子卻發緊,仿佛被無形的力量勒住喉嚨。
猛然想起那一夜在客棧近乎瘋狂的親吻,謝明燭霸道的視線、溫柔的話語、決然的擁抱、以及那刻骨灼心的愛意……
林盡染有些虛弱的笑了一下,眸光卻異常的晶亮,炯炯有神:“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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