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盡染心底觸動,謝明燭察覺自己被聽了心思,手忙腳亂的躲開,板著他一如既往的清冷面容,孤高的望向遠峰。
厚重的積雲籠罩天空,小世界裡下起了綿綿細雨。
林盡染和謝明燭不得不找個背陰的地方避雨,再掐一道法訣將衣服烘乾。
下雨的天氣總是讓人氣悶,林盡染等了許久也沒等到謝明燭表態,算起來自那夜過後,他們也有小半個月沒見了,謝明燭就沒點話想說嗎?
還真是個悶葫蘆。
林盡染討厭吊著,更討厭等待,有事情懸在心頭他就渾身難受不舒坦,比如小時候惦記天山朱果,若不連夜去陶掌櫃那裡取貨的話,他這一宿都睡不著。
其實林盡染想的沒那麽複雜,喜歡就試試,就這麽簡單。
而謝明燭想得多,在林盡染看來有些杞人憂天,又或者這才是理智,不像自己,剃頭挑子一頭熱。
要這麽看來,謝明燭說的也沒錯。
他確實愛衝動,做事不計後果,想幹嘛就幹嘛。
謝明燭要的是深思熟慮,以免將來後悔。
林盡染想的卻是顧好眼前,將來後悔那是將來的事兒,至少現在隨心所欲了不是嗎?
可能自己的這種想法對彼此都是不負責任的。
又或許這也間接證明了一點——謝明燭對他的喜歡、比他對謝明燭的喜歡要多得多。
林盡染不喜歡把感情放在秤上量,一方多一方少,這又能顯示出什麽?顯示多的那一方很卑微,還是少的那一方很無情?
“少掌門。”林盡染開口問,“若我從不回應,你當如何?”
謝明燭看他一眼,又迅速的斂回視線,過了許久才說:“不知道。”
林盡染:“你會娶一個門當戶對的姑娘嗎?”
謝明燭動了動唇,斬釘截鐵的“不會”二字最終也未能脫口而出。
這樣決絕的答覆,仿佛在逼迫林盡染一樣。
你跟我,我們皆大歡喜;你不跟,我自己孤獨終老。
這樣的意思很自私,也對林盡染極不公平。仿佛自己是個多麽癡情多麽執著的人,把對方襯托的多麽冷血多麽殘忍。
是自己一廂情願喜歡上他的,他很無辜。
謝明燭抬手,一筆一劃的寫道:喜歡不是負擔,若給你造成負擔,那就是我的不對了。
看著蒼勁有力的一排小字,林盡染氣笑了:“你還覺得我是因為一時衝動,又或是被你的執著給感動了,所以拿我的身家性命和前途可憐你?”
謝明燭指尖微顫:“不是。”
【你才不是那種會委屈自己的人。】
林盡染失笑:“那不就得了。”
“少掌門,你很了解我嘛!”
謝明燭輕笑一下,笑容很淺很淡,稍縱即逝。
林盡染正色起來:“謝明燭,你也會怕嗎?”
被點名道姓的少掌門微微抬眼。
【我非神非鬼,為何不會怕?】
謝明燭捫心自問,他一開始所求不多,真的不多。
就想著偶爾見見林盡染,無需說什麽,就安靜的待一會兒,看一眼,足夠了。
後來開始不滿足於此,他試圖索求更多,比如跟林盡染聊聊天,至少有他在的時候林盡染眼中只有他,沒有別人。
他變壞了,變自私了,變得試圖獨佔這個人。
他渴望得到甜頭,又畏懼得到甜頭。因為他體內住著一隻永遠也喂不飽的饕鬄,林盡染給他一個微笑,他心滿意足的同時還妄想得到更多。
明知這樣不對,卻還是無法自拔的越陷越深。
他甚至有些陰暗的想,只要林盡染透出一點意思,哪怕一點點對他的好感,他都會不顧一切的撲過去,囫圇吞下!
林盡染只需前進一步,剩下的九十九步他來走。至於後果,他才不管,是身敗名裂也好,千夫所指也罷,他只要得到林盡染這個人!
可每當這個念頭冒出來,心裡就會有道聲音提醒著他,那個幻化成林盡染模樣的心魔又冉冉複蘇了——
“你說你喜歡我,卻不為我著想,拉著我跟你一起變態,害我聲名狼藉,在史書上留下永遠抹不掉的汙點,你就是這樣喜歡我的?”
話語如毒蛇的獠牙,狠狠咬在喉嚨上。
謝明燭攥緊雙拳,驟不及防一個腦瓜崩彈在額頭。
近在咫尺的林盡染皺著眉:“為什麽你心境裡的我不是像個搔首弄姿的妖豔賤貨,就是像個凶神惡煞的夜叉?”
謝明燭:“?”
林盡染:“能不能讓它閉嘴?要不我現在就點清魂香,我進去讓它閉嘴!”
謝明燭乾咳一聲:“不用。”
林盡染斂回視線,輕笑一聲:“少掌門,我很納悶。”
謝明燭看他。
林盡染朝雨幕中伸出手,綿綿細雨打在手上,有些涼。
“你說,我們一不殺人放火,二不打家劫舍,既沒有傷害別人,也沒有跟魔修勾結沆瀣一氣背祖忘宗。只是喜歡而已,怎麽就天理難容了?”
謝明燭心臟被人捏了一下似的,酥酥麻麻。
林盡染分析過,因為魔道的功法所累,這樣交歡有助練功,久而久之就成了難以撼動的固定印象——斷袖之癖,是魔修才會做的醃臢事。
所以人們淡忘了,又或者壓根兒沒想過——兩個男子之間雙修,也可以不為了練功,而是單純的彼此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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