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惡啊啊啊啊!紅紅你給我松手!!”
“你要把我拽成禿子了!!”
“我馬上走!!!”
說著一道人影在柴火的煙霧中狼狽地跑了出來,抓著他頭髮不放的那隻手也縮回了竹簍中。
薑搖痛苦面具揉按著自己的頭皮,心想自己今天回去就把頭髮剪掉!
朝著屋簷下的玄陽觀觀主飛快點了下頭,他抱著一個竹籃齜牙咧嘴往後院的菜地走去。
……
一個小時後,連帶著兩個雇傭的道士,五個人坐在房間裡,沒有誰敢先動筷,薑搖自己裝了一碗飯裝了一層菜,獨自到最角落坐在矮板凳上。
“吃啊。”他說。
隨即自己埋頭吃了起來。
恐怖攝人的氣息離開,幾人才開始盛飯。
“觀主……這樣會不會不太好……”其中一個道士十分不好意思,臉上寫滿了愧疚:“這些菜都是薑師兄一個人做的,現在他一個人獨自吃飯……”他們並不是扶清觀觀主的徒弟,然而除了薑師兄,也沒有別的稱呼。
老道說:“他哪裡一個人吃飯了,沒看到他和他對象吃得很開心嗎?”
說著他用眼神示意兩人看,兩人看去,只見薑搖扒兩口飯,就象征性往背後的竹簍遞一筷子菜,然後塞進自己嘴巴裡繼續扒飯,再遞一筷子菜。
如此循環往複,從始至終,竹簍裡都十分安靜。
兩人:“……”
薑師兄……真的是一個無法用語言形容……好像很尋常,又好像一點都不尋常的人呢。
玄陽觀觀主看了一眼後發出一聲冷笑,又手疾眼快給自己重新添了一碗飯,見到飯快沒的老道大怒,雙方互相爭搶起來。
……
吃完飯以後,薑搖就準備拍屁股告別了,他收拾收拾東西,背著竹簍裡的惡鬼對老道揮手:“師父!我走了!”
接下來幾天會很忙。
又是要回家裡一趟告訴父母自己的安全,又是要和大哥交流現在趙家的狀況,又要去參加期末考試,幾乎沒什麽時間。
“去吧去吧。”
和師弟爭搶飯菜的老道嘴巴裡塞得滿滿當當的,抽空對他揮了揮手。
薑搖望著他頭頂的白發笑了笑,轉身走出小院,走出扶清觀,踩著通向山下的小路。
秋月清幽,泠泠的透過樹縫灑在石階上,走到半途中時,嫁衣惡鬼從竹簍裡慢慢爬了出來,坐在竹筐的邊緣,雙手十分安靜的垂著。
自從嫁衣惡鬼醒來之後,薑搖就對嫁衣惡鬼的情緒感知就更上了一層。
察覺出此時嫁衣惡鬼處於放空的狀態,他忍不住抬手抓住了嫁衣惡鬼垂下的手,與對方五指相扣。
手指相扣的瞬間,眼前被一片恐怖純黑的顏色佔據,只有絲絲縷縷的如同血絲一般的紅色參雜其中,有新的紅色血絲從黑色生出,就有舊的紅色血絲被黑色吞噬。
薑搖為這樣突然出現的畫面一驚,立刻松開手。
那些畫面消失得一乾二淨。
他回頭看著惡鬼。
大概是注意他的視線,惡鬼偏過腦袋,望著他。
薑搖再次伸手去抓住惡鬼的手。
於是那副畫面再次出現,隻這一次無論是黑色還是紅色都更加清晰了許多。
一次又一次重複,終於,薑搖看得足夠清晰。
那是處在黑暗空間裡龐大而恐怖的黑色球體,黑色球體上散發著的氣息是屬於鬼物的惡念和殺性,而纖細的紅色血絲若隱若現的穿插在其中,渺小得如同海中的遊絲。
不斷被吞噬,又不斷由內往外的生長。
薑搖不知怎麽的,便確認那渺小的紅色遊絲是他的紅紅。
黑色球體一鼓一縮,就好像人類律動的心臟,薑搖甚至可以聽到跳動聲。
肆虐的鬼物氣息捕殺著纖細柔軟的紅絲,就在一掙一扎之間,他的視線透過那微細得不能再微細的縫隙,看見了裡面沉睡的紅影。
忽然所有的黑色與紅色消失,現世月光的清幽與隨夜風搖曳的樹木,以及坐在竹筐上的惡鬼重新映入眼簾。
薑搖眼睫顫了一下,一時之間竟然無法反應過來。
他望著自己和惡鬼交握在一起的手。
剛才那是什麽?
紅紅不就在自己眼前嗎?
然而他剛才看到的被困在由鬼物氣息凝聚成的黑色球體裡的人……同樣是紅紅啊?
兩個紅紅?
不……不對。
紅紅只有一個。
一定是哪裡被他遺漏了。
薑搖立刻整理從最初開始到現在的記憶,又閉上眼睛感應嫁衣惡鬼此時的狀態。
很奇怪。
他想。
他為什麽從前都沒有注意到,紅紅的意識是十分混亂的呢,因為紅紅是惡鬼,所以他覺得紅紅的意識混沌一片看不清楚是理所當然的。
但是紅紅明顯與其它鬼物不一樣,她未曾殺過人,有自我的感情、理智,這就注定了她和其它鬼物不同。
紅紅的意識就算混亂,也不該混亂成如此糟糕的模樣,比他見過的所有鬼物都還要糟糕。
他霎時睜開眼睛,對著眼前的惡鬼說了句:“紅紅,不討厭我的話,就敲一下竹筐?”
過了半會兒,惡鬼的手敲在了竹筐上。
他說的話,紅紅能領悟到大概的意思,但反應會很遲鈍,不如旁的鬼物那般迅捷,唯一快於鬼物的,便是她顯露出鬼物嗜殺一面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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