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著說著,那人的聲音忽然漸漸放緩,獨眼瞳孔微微收縮,有些驚駭地看著紳士。
他黃金般的軀體染上了金屬的光澤,靈活的關節變得加僵硬,皮膚上甚至浮現出不同國家金錢的符號。
他的身體宛如一整個呼吸的肺一樣膨脹收縮,卻無法掙脫那些金錢符號的壓迫,眼睜睜看著自己的身體逐漸變得冰冷堅硬。
“你……要……撕毀……”
“撕毀協議?”紳士沒什麽笑意地動了動唇角,雙手握在一起,慢慢地道,“我們的協議僅僅是幫助你們遮掩氣息、引段燃入甕,可沒說過之後會怎樣。”
“那……為……”
“為什麽要現在出手,倒是很簡單。”紳士站起身,走到落地窗前,望著外面在午夜的寂靜中沉眠的城市,聲音不疾不徐,“當然是因為我不想燕城毀在你的手裡。”
黃金之人的獨眼驀然睜大,似乎有些不可置信:“你……愛護……”
“我的尊名是‘金錢與資本之神’,而金錢與資本,正是建立在人類社會制度之上的。”中年紳士轉過身,臉上終於掛上了一絲傲慢而禮貌的微笑,“我不愛護人類,但我愛護我的資產。所有的人類都是為我創造財富的奴隸,就算是死,也要死得有所價值,而不是毀在無腦、莽撞的情緒衝突中。”
黃金獨眼中的光慢慢變得黯淡,想說什麽,卻說不出來了。
“情緒價值就是最沒有用的價值。”金錢與資本之神沒再去看已經幾乎不能動的黃金巨人,隻轉頭繼續俯瞰著並肩走到一起的那兩人,“地母神活著的時候都沒能殺死段燃,你們卻以為祂死了之後還能為祂復仇?”
黃金的獨眼死死地盯著祂,充滿了怨恨和不解——既然並未指望過他們戰勝段燃,又何必辛辛苦苦幫他們走到這一步?
“精妙的布局需要的不是牽一發而動全身的環環相扣,而是確定目的和手段之間的順暢無阻。地母神的殘黨殺不了段燃,但作為誘使段燃離開人類社會、前往地中海的誘餌足夠了。要抵達地中海,必然要經過歐洲……”金錢與資本之神重新拿起煙鬥,語冷漠的語調中,“就看你能不能對抗同為三柱神的那一位了,段燃。”
祂掏出懷表看了一眼,“差不多了。”
說完這句話,這位中年紳士模樣的邪神輕輕敲了敲煙鬥,拎起提包、戴上帽子離開了。
在祂離開的幾分鍾後,落地窗前忽然憑空出現了一個一頭卷卷金發的少女。她容顏精致如洋娃娃,只是左眼上戴著一個黑色眼罩。
少女冷漠地環顧了一圈,目光落在徹底化作黃金雕像的巨人身上時微微哼了一聲,從懷裡掏出一樣東西丟下,隨後再次突兀地消失。
少頃,這層的落地窗上折射出刺目的白光,轉瞬即逝。
……
聞離曉和段燃走出兩個街道,忽然心有所感,同時停下腳步轉過頭。
他們身後不遠處,兩個女人安靜地站在那裡。
左側是個約莫三十出頭的短發女子,相貌說不上漂亮,但帶著一股幹練大度的氣質;右側是個一頭金色卷發、雪膚碧眼的洋娃娃少女,神色頗為冷漠,仿佛對什麽都不關心。
奇特的是,兩個人各戴著一個黑色眼罩,只是一個戴在左眼、一個戴在右眼。
聞離曉掃了眼她們身上的衣服,略有些了然:是除魔協會總會的人。
段燃腰板陡然挺直了一點,輕咳一聲,不著痕跡地站到聞離曉面前:“總會長。”
聞離曉還沒從段燃又把他放在身後而不爽,聽到這句倒是意外地看了對面的短發女人一眼。
這就是除魔協會現任的總會長?擁有“空間移動”這項奇特天賦、掌管如今人類社會對抗神秘世界最強大機構的女人——待簡。
待簡微微一笑:“好久不見,段燃。半夜出來壓馬路?”
段燃忽然伸手攬住聞離曉的肩膀,笑眯眯地道:“老樹開花,總會長就不要問這麽清楚了。”
待簡失笑:“這麽說,不用我幫忙把你送去歐洲了?”
“不用——嗯?”段燃眸子微微睜大,吃驚地看著待簡。
待簡無奈地搖搖頭,像看著自己不懂事的孩子:“你性子一直這麽強,真以為我們看不出來?”
“總會長,我年齡是你兩倍,這麽說我不合適吧?”段燃嘀咕了一句,嘴邊笑容很快變得燦爛,“這麽說,你不攔著我?”
“如果你執意一個人去,那我肯定要攔著你的。”待簡挽了一下頭髮,表情嚴肅了許多,目光落到聞離曉身上,隨後又變得溫和,“但既然你終於願意接受身邊有能互相扶持的隊友,那只要你答應我一個條件,我就放你走。”
段燃狐疑地看著她:“什麽條件?不會又是讓我去哪裡休養一年半載吧?”
“不是。”待簡搖搖頭,“只是要你去找葉流光,正式做一次精神疏導。”
段燃和聞離曉同時一怔。
段燃有些恍悟:“您知道流光就在燕城?”
“不然你以為我為什麽將你調到燕城來?”待簡無奈地道,“只是沒想到你一年多都沒去找他。”
“但是……”
“我知道,你怕協會裡的機密外泄。”待簡莞爾一笑,“但真正重要的機密你未必知道,就算葉流光看遍你的思維,站在人類同一戰線的‘思鄉群’也未必對協會出手攻擊。比起可有可無的潛在風險,一位頂尖的‘弑神者’對我們來說才是最重要的,不是嗎?”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