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迫不及待地走進去:“爸,客人們都鬧起來了,怎麽辦?”
頭髮花白的老人靠在躺椅上,戴著厚厚的老花鏡,旁邊是老式的煙鬥,全神貫注地看著手裡的報紙。
如果忽略掉他後腦杓生長出的深藍長發如同榕樹樹根一般向下垂落、扎入地板,任誰都會覺得這只是一位平常的老人。
聽到許聽風的話,許還鄉略有些不滿地抬起頭:“穩重。”
許聽風冷靜了一下:“抱歉,爸。客人區的紅門都被破開,幾位客人權柄衝突大打出手,我沒法插進去阻止。”
“我已經知曉了。”許還鄉摘下老花鏡,慢慢地道,“我隔離了那幾位客人,你帶些上等食材去賠罪。”
許聽風點點頭,又道:“這件事肯定是段燃動的手腳!爸,最好快點乾掉他!”
“段燃吃下了‘瞑目’,‘弑神者’的能力發揮不出來,終究只能小打小鬧,等他力量耗盡就是了。”許還鄉伸出蒼老的手指,輕輕勾了一下一律暗藍的頭髮,“你該考慮的還是我一開始的問題——段燃為什麽會突然到來。”
許聽風愣了一下:“是我們哪裡走漏了風聲嗎?美神?”
“美神……”老人沉吟片刻,搖搖頭,“美神不會背叛高等邪神同盟。按照信息給的情報,美神隕落的同時,有很多人一同陷入了昏迷,但很快都蘇醒了。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麽嗎?”
“意味著美神吃掉的那些靈魂碎片都還回去了?”許聽風順著猜了下去,“段燃做的?”
“‘弑神者’只能滅殺,可做不到這麽精細的手法。除魔協會現在殘存的邪神也做不到。”許還鄉輕哼了一聲,“段燃多了個幫手……只是不知道是新培養的邪神還是蘇醒者。”
看著許聽風若有所思的樣子,許還鄉繼續道,“段燃大大方方敲門進門,那你覺得他的那個幫手會怎麽辦?”
許聽風臉色微變:“爸是說……他的幫手已經悄悄混進來了?我立刻去排查!”
“客人那邊既然出了事,段燃肯定就在附近樓層。美神隕落之後,祂的十環石板落入段燃手裡,恐怕這次也被他帶著。就算段燃不是邪神,也能用十環石板偽裝成神靈混過神國的監視。”
許還鄉一口氣說了這麽多話似乎有些疲憊,歎了口氣,“你是我唯一的兒子,我的家業、我的神位將來都是你的,趁我還清醒,你也該好好動動腦子。”
許聽風一面答應著一面低著頭出了門。
宛如年邁老人的許還鄉重新戴上老花鏡,拿報紙的手忽然頓了頓,在棗木茶幾上輕輕敲了敲:“不太對。”
他閉上眼睛,後腦杓的暗藍頭髮微微亮了起來。
過了片刻,許還鄉重新睜開眼睛,眉頭稍稍皺起:“已經到三樓了……這麽快?誰在指引他?”
他扶著躺椅的扶手費力地站起身,走到了床頭櫃前。
那裡用白瓷青花盤擺著一隻巴掌大的石片,上面刻著讓人看不懂的花紋。
老人手指在石片上輕輕撫摸了片刻,將它拿了起來,“謹慎點好。”
……
聞離曉仰頭看了眼天花板。
天花板上陡然伸出一條觸手,狠狠扎入監控器的鏡頭。
聞離曉轉頭對蠟黃臉的年輕人道:“繼續說。”
年輕人不敢看觸手,低著頭道:“爸爸的身邊還有另一個我——不是邪神的偽裝,而是真真實實的我,我能感覺我和他是同一個人。”
段燃靠在牆上:“什麽時候出現的?”
“大概是七八歲開始,我每天照鏡子,鏡子裡的倒影似乎跟我有些不同步,我笑的時候他不笑,我不笑的時候他反而在笑……有時候還會對著我抓撓,把鏡子抓得一道道的,似乎要從鏡子裡出來。”
說到最後一句話,他的聲音艱澀異常,在邪神的神國中充滿了詭譎的驚悚感。
飛天意面神打了個哆嗦,下意識看了眼另外兩位。
段燃和聞離曉全都沒什麽表情變化,好像年輕人說得是一件非常正常的事。
段燃敲了敲腦袋:“後來呢?”
“後來……我記不太清,感覺經常斷片,像喝醉了一樣。”年輕人苦笑了一聲,“有時候我明明還在客廳說話,一眨眼已經在酒吧,而且過去了好幾天。”
“沒有和你父親說?”
年輕人聲音低了些:“每次我想說,就會斷片。”
段燃揚了揚眉:“後來呢,你怎麽會在倉庫裡?”
“大概四年前,另一個我從鏡子裡出來了。之後我就被他關進了倉庫,偶爾爸爸那些邪神下屬會給我一點吃的,勉強吊著我的命。”年輕人伸出手,看著自己乾枯如樹枝的手指,自嘲地笑了笑,“不過我大概也活不了幾天了。”
聞離曉微微蹙眉。
眼前這自稱“許聽風”的人前面說的內容很像被邪神侵染產生的幻覺。普通人類的精神無法承受神秘時,會產生種種異變,精神分裂是相當正常的結果。
但誰把分裂出的許聽風變成真實的兩個人的?
他很快注意到另一個問題:“你知道許還鄉在做什麽?”
這次年輕人沉默了好久,才低聲道:“知道。”
段燃皺起眉頭。
但許聽風很快抬起頭,急切地解釋,“但之前爸爸不是這樣的!他以前告訴過我,他成神的目的是為了幫助人類與神秘世界更好地融合,絕對不是把人當成食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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