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不起,饒了我吧。“】
他重複道。
對上歐陽屍體眼神的瞬間,李秀發出了一聲悶哼。
他飛快地抬手,用力地捂住了自己的嘴。
少年死死地咬著自己的手掌邊緣,因為只有這樣,他才能堵住自己恐懼中發出的尖叫。在精神過度緊繃中,李秀直接在自己的手上留下了深深的牙印。他嘴裡滿是血腥味,可是手掌上卻一點都感覺不到。
他並沒有感覺到疼,也許是因為這是夢裡,當然,也有可能是因為他的腦子現在已經處於徹底宕機的狀態。
不能被這些東西發現……發現自己已經察覺到了異常。
絕對不能。
他腦子裡只剩下了這個念頭。
“阿秀,你還好嗎?發生了什麽,你臉色好難看。”
正在李秀瑟瑟發抖的時候,他背後傳來了某個同學擔憂不已的關懷聲。
李秀強忍著眼眶裡因為恐懼而激發出來的眼淚。
他頭也沒有回,盡可能偽裝出平靜的樣子敷衍了一句:“我沒事,我——”
李秀的聲音戛然而止。
突然之間他反應了過來。
不對。
李秀的座位,明明就在教室的最後一排。
那麽,他身後的“同學”,是從哪裡來的?
“可是你流了好多汗。”
一雙手,乾枯,慘白,指尖上沒有指甲,只有早已乾涸的血跡,搭在了李秀的肩膀上。
令人窒息的寒意順著李秀背脊彌漫開來。
李秀低著頭,看著自己的課桌。
在教室的日光燈下,李秀的桌面上卻落下了一大團陰影。此時此刻,無論站在李秀身後的是什麽東西,它的個子一定都很高。
也許,已經高到可以隨便提著一名人類男性的屍體,在半空中晃來晃去的程度。
【“你不喜歡嗎?”】
“它”開口問道,那雙絕對不屬於活人的人沿著李秀的頸側一點點上掠,近乎輕柔地撫去了李秀臉上涔涔流下的冷汗。
所有被它碰觸過的皮膚,都變得像是凍結了一樣,冰冷徹骨。
一股混合著泥土,灰塵以及腐肉的氣味滲了過來。
【“為什麽不喜歡呢?”】
那個東西用古怪的語調不斷地追問道。
李秀的嘴唇顫抖著,現在不需要用手掌堵著嘴,他也發不出聲音了。
太害怕了,連聲帶的肌肉都已經自動處於鎖死的狀態。
更何況,他根本就不明白,它到底在說什麽。
【“……啊,阿秀真的不喜歡呢。”】
沒有得到李秀的回應,“它”沒有起伏地說道。
【“那下次,下次我再給你準備更好的——”】
話音未落,李秀身邊的某位校霸終於崩斷了神經,陷入了徹底的抓狂中。
“啊啊啊啊啊富強民主文明——”
一聲巨響混雜著方乾安淒厲的慘叫響起。緊接著,李秀就震驚地看到方乾安直接舉起了沉重的課桌,並且將其重重地摔到了吊死男老師那變了形的細長身體上。歐陽飛了出去,腐爛的屍體在桌子的撞擊下,好像爛掉的橘子一樣砰然炸開,化作了滿地黑紅灰黃的漿液與四處飛濺的內髒。
巨大的動靜讓班級裡所有“人”都轉過了臉。
它們那沒有瞳仁,只有眼白的空白雙眸,齊刷刷地對準了方乾安。
“喀。”
被包裹在軟肉之中的骨頭,發出了沉悶的關節摩擦聲。
非人,卻跟人類有著微妙相似的東西們搖晃著身體,從座位上站了起來。它們搖搖晃晃地,朝著方乾安的方向靠了過去。
“嗬嗬……嗬……”
“喀……”
……
“同學”的嘴唇微張,可裡頭髮出了的,只有瀕死之人在缺氧時才會發出的尖銳氣音。
而在它們身後,是被課桌砸翻在地的歐陽,他的頭明明還貼在地面上,但是變了形的細長身體,卻宛若一條蛇似的,一點點蠕動起來。
*
喘著粗氣,嚇得臉色蒼白的校霸就那樣站在原地,看著逐漸逼近自己的“東西”們,雙眸都有些失焦了。
“呼……呼……呼……阿秀……”
方乾安帶著哭腔,轉頭望向了李秀。
李秀從來不知道,原來一個人在被嚇到極點的時候,臉是會發青的。
“……你,你不是說過,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和科學定律,對這種東西是有用的嗎?”
方乾安喃喃地對李秀說道。
李秀只能呆呆看著方乾安,滿了半拍才語無倫次地開口:“可,可能數學更有用?”
……
“呵。”
他的耳畔似乎有人發出了一聲低笑。
就在下一秒,李秀還沒有來及反應過來,就覺得一股大力襲來。他幾乎是被人拽著“飛”離了自己的座位,等再反應過來的時,他已經被方乾安死死抓著朝著教室門外狂奔而去。
“公正法治愛國敬業誠信友善等差等比兩數列通項公式N項和氫氦鋰鈹——”
方乾安一邊跑,一邊用近乎破音的嗓子不斷呐喊。
而與之同時響起的,則是一聲長長的,連綿不斷的鈴聲。
“叮鈴鈴——叮鈴鈴——叮鈴鈴——”
乍一聽就像是下課鈴,但是現實中的下課鈴,絕對沒有此刻縈繞在兩人耳邊的聲音這麽刺耳。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