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到他那麽乾脆時,蜷縮在門口的闕白看上去甚至是驚訝的。
“阿止,你,你怎麽這麽快就開門了啊?”
四肢修長的青年受寵若驚地盯著顧何止,粉紅色從脖子根一直蔓延到了臉頰上。
“進來。”
顧何止卻只是異常冷靜地對他說道。
闕白仿佛完全沒有意識到那一天顧何止的不正常,就像是初次進入約會對象私密空間的小女生一般,他滿臉欣喜,手足無措地跟在顧何止的背後,亦步亦趨地走進了房子。
那一天是過年前,所有人都是最忙的時候,1401室裡,就只有因為無法出去上班而獨自在家的顧何止。
“啊,阿止你又在喝酒了,你不是每次喝酒都會不舒服嗎?醫生都說過了你對酒精代謝很差不應該喝酒——”
顧何止垂眸站在廚房裡,一邊聽著那個人難掩高興的嘀嘀咕咕,一邊伸手拿起了長長的廚刀。
在因為酒精而變得無比模糊明亮的記憶裡,當時的他似乎就那樣轉過身,直接走到房間裡,然後,將刀刺入了闕白的身體中。
他的動作明明很慢。
即便現在所有記憶都是那麽模糊,唯獨這一點,顧何止無比確信。
闕白完全沒有躲避。
血湧了出來,那股鐵鏽味伴隨著令人作嘔的甜腥味在空氣中嫋嫋升起。
男人低下頭用手捂住了傷口,指縫間那些鮮亮的紅色源源不斷汩汩流出,打濕了男人手指上的戒指。
“啊,對不起……”面對再次向自己舉起刀的顧何止,闕白蒼白的臉上滿是惶恐,“我又惹你生氣了嗎……”
*
顧何止的記憶在這裡完全中斷。
無論怎麽細想,腦海中浮現的,依然只有深深淺淺不斷湧動的紅色。
像是人躺在炙熱的沙灘上,閉上眼睛看向耀眼灼熱的太陽,那些明亮的光線透過薄薄的眼皮一直落到視網膜中,也是那樣溫熱的,無法逃避的鮮紅。
是血的顏色。
等到第二天酒精那令人難以割舍地暈眩感一點點從身體裡褪去,顧何止撐著頭踉蹌著起身,才發現廚房裡密密麻麻,整整齊齊,從大到小依次放好的黑色塑料袋。
隔著薄薄的塑料袋摸上去,那些肉體甚至還是溫熱的。
*
從那天之後,顧何止再也沒有喝過酒。
*
顧何止步伐踉蹌,在房間裡呆了太多天之後,就算是冬天冷冷的陽光也讓他感到異常耀眼,仿佛能把他整個人都曬到融化。
他像是被鬼追一樣飛快地衝回了出租屋所在的大樓,從電梯一出來他就快步往家裡走去。
作為很多年前這座城市第一批建造出來的高樓,這裡的建築內部結構都糟糕,回字形的走廊看上去永遠狹窄陰暗,唯一的自然采光只有走廊兩邊窄窄的通風窗。
顧何止在找鑰匙時無意間往走廊盡頭瞥了一眼,然後就愣住了。
一個男人此時正站在窗戶那裡,整個人背脊繃直,身體卻在往窗外徐徐探去,姿勢看上去有些危險。
那個男人的背影看上去非常非常熟悉,正是董瑞明。
“老董,你在幹什麽——”
顧何止額角一跳,連忙開口喊道。
然而還沒等他趕到窗口處,就聽到電梯門又是一響,沉重又急促的腳步聲疾衝而來。
緊接著顧何止肩頭便是一重。
“喂,你!”
來人氣急敗壞地扯了顧何止一把。
“你是不是就是1401的住戶?”
那是一個掛著黑眼圈,滿臉暴怒的女人。
“啊?我……我是……”
顧何止倏然對上她通紅的眼睛,想不起解釋太多,下意識地就應了一聲。
聽到顧何止承認身份,女人的怒氣肉眼可見在臉上聚集起來。
“你們是不是神經病阿——”
她直接就對著顧何止罵了起來,聲音很尖銳。
“三更半夜在房間裡走來走去,你們自己不睡也不想讓別人睡了是吧?草他媽的看著也是年輕人,你們的素質呢一點公德心都沒有,吵死了你知不知道?!”
聽著對方接連不斷地咒罵,顧何止有些錯愕。
愣了半晌才找到個間歇勉強擠出了一聲“抱歉”。
“我們家最近在鬧老鼠……我室友比較怕這個所以晚上有點睡不安穩……”
顧何止下意識地以為,是喬良這幾天白天黑夜拿著掃把滿屋子亂敲找老鼠的行為打擾到了樓下鄰居的休息。
然而話還沒有說完就聽到了女人接下來的叫罵聲:“要是一天兩天老娘勉強也就忍了,大過年的吵架晦氣,可是你們家未免也太過分了,從過年前一直吵到過完年,這都快一個月了天天都在樓上吵吵,是逼得我們用震樓器是不是?”
顧何止的臉色變得慘白。
他呆呆地看著面前氣急敗壞的女人,喃喃重複了一句。
“……從過年前就開始吵?”
女人聽聞雙目圓睜,狠狠地瞪向了顧何止。
“不然呢?”
“過年,這裡就只有我一個人。”
顧何止艱難地說道,呼吸漸漸變得沉重。
一股冷意順著脊椎慢慢攀爬,然後逐漸蔓延到他的全身。
發生了那件事情之後,顧何止幾乎每一天每一夜都是蜷縮在床上度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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