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回過神來時,剛才腦中浮現出來的畫面已經如同陽光下的朝露一般瞬間消散不見。江初言定了定神,再去看賀淵,發現後者此時表情已經陰沉得能滴出水來。
他甚至都能看到男生額角不斷跳動的青筋。
“你別急,我會想辦法的。”
賀淵抱住了江初言,湊在他耳邊一字一句地說道。
“嗯。”
江初言頓了頓,才應了一句。
真奇怪。
他忍不住想。
發生這種事情,他本應該覺得憤怒,覺得不可置信才對。
要知道,那三個人裡頭,還有一個是徐遠舟——他的青梅竹馬,兼曾經的戀人。但即便是有過那麽深厚的感情基礎,那三個人依然毫不猶豫地拋下了江初言自己逃跑了。
然而此時此刻,江初言心中卻沒有太大的波瀾。
仿佛冥冥之中,他早就已經知道會有這種事情發生。
可是……
他為什麽會知道?
*
賀淵因為這件事情,滿臉煩躁地暫時離開了房間。隻留下了江初言獨自坐在房中被龍沼的喜娘們裝扮。
“我很快回來,你別怕。”
離開前,賀淵小心地囑咐道。
他顯得異常焦躁不安,臨走前,他忽然俯下身用力地抱了江初言一下。
“我不在,你要小心。”
伴隨著男生的低語,江初言忽然覺得掌心微微一重。
一柄小巧冰冷的刀,被偷偷遞到了江初言的掌心。察覺到手中忽然出現的刀,他目光顫動了一下,抬眸與賀淵無聲無息地交換了一個眼神。
江初言演努力不要流露出異樣的神色。
“你也是……要小心。”
在賀淵的身影即將從門口消失時,江初言握緊了手中冰冷的小刀,強自鎮定地衝著賀淵說道。
賀淵背對著他,抬手做了個OK的手勢。
而因為這個小插曲,在接下來好一段時間裡,江初言都有些魂不守舍。
所以,等他意識到違和感時,他的新娘裝扮進程都已經快要過半了。
江初言當時已經換上了一件繡滿了魚鱗紋的鮮紅嫁衣。
他的下巴被女人冰冷微濕的手指輕輕掐著,微微抬高。
被磨得細軟的米粉撲在他的臉上,飛騰的粉末讓江初言不由自主地閉上了眼睛。
然後,一股熟悉又陌生的甜腥味撲面而來。
濡濕,溫熱的液體被人輕輕刷在了江初言的眼角與唇上。
江初言打了一個寒顫,猛然睜開了眼睛。
“那是什麽——”
他心慌意亂地喊道。
可喜娘們只是笑眯眯地看著他,嘴裡全是他聽不懂的土語。
江初言沒有來的騰起一股寒意。
他想要去看鏡子,想要知道剛才那一瞬間喜娘們到底在他臉上抹了什麽。
可這個時候他才發現,整個梳妝期間,他都沒有看到過鏡子。
事實上,自從到了龍沼村,除了白珂房間裡的鏡子,江初言從來都沒有看到過跟鏡子有關的東西。
……
不,不對……
等等,他真的在白珂房間裡見到過鏡子嗎?
江初言仔細回想了一番,卻發現自己怎麽也記不清了。
難以解釋的直覺告訴他,鏡子很重要。江初言猛然起身,想要離開房間去一樓看一眼鏡子,結果他還沒有到門口,就被無數雙手重新拉了回去。
喜娘們手舞足蹈在他面前比劃了很久,就是不許他離開房間。
好在,沒過多久,江初言的所有新娘裝扮都已完成。
喜娘們在江初言的一通脾氣之後,帶著那種面具一般的笑容恭敬地退出了房間。
“哢——”
門被關上了。
江初言喘著粗氣在房間裡站了一會兒,靜靜地聽著門外動靜漸漸遠去。
聽上去,那些龍沼村民已經離開了。
可江初言並沒有選擇直接開門偷溜,而是小心翼翼地慢慢俯下身,在門底下的縫隙中,往外看了一眼。
一排紅色布鞋整整齊齊拍成了一溜,正貼在他的房門前。
“……”
江初言猛然一個深呼吸,將口中差點脫口而出的驚懼低歎咽回了喉嚨。
然後他探向自己的袖口,從裡頭取出了之前賀淵偷偷遞給他的那把小刀,然後緊緊地握在了自己的掌心之中。
那把小刀的刀身很窄,刀柄看不出是什麽材質的,表面隱隱浮現出一圈又一圈環形的紋路。對著光仔細端詳,隱約能看出來,那年輪一般的紋路中夾雜著些許暗色的金絲。
江初言扯了根頭髮在刀刃上試了一下,在碰觸到刀刃的瞬間,頭髮斷了。
“呼……”
江初言徐徐吐出一口氣。
這肯定不是外界的刀具,應該就是龍沼村當地出產的。江初言也想不通,賀淵究竟是從哪裡搞來這種利器的,但可以肯定的一點是,有了這把刀,他確實安心了許多。
江初言強迫自己不要陷入惶然無措的心態之中。
定了定神,江初言走向了自己的床,然後他一邊緊盯著門口,一邊悄悄從床縫裡,掏出了自己之前藏在那裡的手機。
點開屏幕,江初言首先看了一眼信號欄,他無比失望地發現那裡依然是一片灰色。
然後,他做了一個深呼吸,點開了手機的相機功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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