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秀並非獨自一人。
偶爾也會有人穿過走廊, 可每個人細看過去都像是虛影。醫生, 護士, 病人, 每張臉都模模糊糊,服裝看上去也透著一股微妙的過時感。
“這是……哪裡?”
李秀呆呆地看著眼前的一切,身上還殘留著之前被“哥哥"完全包裹時候殘留的虛脫感。沒有人看向踉踉蹌蹌走在走廊中的少年, 甚至有一些人乾脆地從他的身上直接穿了過去。
自己難道已經變成了鬼魂?
這個念頭自然而然地浮現在他的腦海中,
就在李秀四處遊蕩之時,他手腕上卻倏然傳來了一陣冰冷。他低下頭, 然後就對上了一張滿是鮮血, 腫脹到已經面目全非的臉。
一個瘦小的孩童正穿著一件鮮血淋漓的松垮T恤站在他的身邊, 那對發紅的眼球從青紫色的眼瞼縫隙中露出來, 他就那樣一眨不眨地望著李秀。孩童的額頭上有一處非常嚴重的傷,從紫紅色外翻的頭皮處隱約可以看到一點森然的白骨。
他伸出手,牽住了李秀的手腕。
恐懼就像是鋼釘一般刺穿了李秀的心臟,過度驚嚇之下,少年就像是被遠光燈照到的野生動物一般僵直在了原地——李秀完全不知道這個孩子是什麽時候出現在自己身邊的。
而在大腦宕機的那段時間裡,李秀發現那個孩子什麽都沒有做,他自始至終只是安靜地看著自己。
李秀驀地想起了自己從徐老師知道的那些過往。
被欺騙和背叛的李雪琳,以及那個身世淒慘到極點的,自己本應該叫做“哥哥”的孩子。
“李鈺……哥哥?”
李秀強忍著恐懼,他回望著那個孩子,喊出了對方的名字。
他的心跳還是很快,可不知道為什麽,在意識到這個孩子十有八九就是李鈺之後,李秀的驚恐卻在漸漸褪去。
“我來了。”
李秀調整著呼吸,遲疑了一下後,他對那個孩子說道。
“我以後會陪著你的,你,你可不可以,放了其他人。”
雖然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莫名其妙出現在醫院裡,畢竟按照之前的經驗,李秀本來還以為自己會出現在肖家別墅裡,李秀也沒有顧得上太多,他抓住機會,衝著形象大變的“哥哥”懇求道。
可聽到他的話之後,李鈺依然只是面無表情地看著他。
“快,病人急需搶救——”
“不行了,病人心跳停止——”
……
然後,走廊裡忽然響起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轉運床的輪子在走廊光滑地面上發出了刺耳的摩擦聲,一群人推著轉運床急匆匆而來,然後又從李秀和李鈺的身邊狂奔而過。
雖然只是一瞬間,李秀還是一眼就看清楚了床上的那個病人。
遍體鱗傷,身形瘦弱,整張臉都被擋在氧氣面罩下的瘦弱孩童,分明就是此時站在他身側的李鈺。
李秀驚訝地看著那些人遠去的背影,然後,他將目光轉回到了李鈺身上。
李鈺還是不曾說話。
遍體鱗傷,被毆打不成人形的孩童注意到了李秀的目光,他緩緩抬起瘦弱無比的手,指了指走廊盡頭的急救室大門。
李秀順著他手指的方向跟了過去。他以為,自己會看到李鈺死亡的那一幕。可當他出現在急救室裡後,才發現傷勢嚴重的孩童,已經在醫生的緊急搶救之下奇跡一般地恢復了穩定的心跳。
那應該是一個奇跡吧。即便是對醫學一竅不通的李秀也可以看出來,李鈺傷得很重很重。而圍在李鈺身側的所有人,包括給孩子進行急救的醫生,應該也跟李秀抱有同樣的想法。看著各項生命體征重新穩定的孩子,他們顯得異常驚訝。
“天啊,傷成這樣都搶回來了?!靠,劉醫生你太牛逼了!”
“這孩子真的福大命大。”
“運氣也太好了。”
……
所有參與了救治的人都松了一口氣。
可李秀看著眼前一幕,隻感到一陣心悸。他記得很清楚,徐老師當時說過,李鈺送到醫院後就因為長期遭受虐待而不治身亡。可現在,李鈺分明已經被醫生們搶救回來……
“嗚嗚……宋院長,我真的沒辦法了,只能求你了。”
李秀忽然聽到了一陣低泣聲。
循著聲音,李秀本能地朝著手術室外走去。很快他就在手術室外看到了一個年輕的女人,還有一個隱約有點眼熟的男人。
站在李秀的角度,只能看到那個男人的胸牌上,似乎寫著一個“宋”字。
此時他正垂著頭緊張地看著自己懷裡痛哭不已的女人。
“這件事,不是我不幫你,”男人的聲音壓得很低很低,但此刻的李秀卻聽得異常清楚,“……要是那個孩子死了還好說,可是他現在都已經搶救回來了。更何況你要求做雙腎移植,你,你這不是要我殺人嗎?這種事情我是不可能做的。”
背對著李秀的女人背脊輕輕顫抖了一下。
“我知道,我都知道。可是,小安是我的孩子,我什麽都可以不要,隻想讓他平平安安,健康快樂地長大。那個孩子就是我哥的一個私生子,李雪琳也早就死了,不會有人追查的。你放心,後面的事情我會處理好的,更何況,出了這麽大的事情,歐家人肯定也會幫忙這樣痕跡——你也看了那個孩子送過來時的狀況,本來就不會有人相信他真的能活下來。就算暫時搶救成功了,之後再出意外不也很正常嗎?”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