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麽了?是不合胃口嗎?”
一道消瘦高挑的影子出現在了廚房門口, 喬良睜著漆黑的眼睛直勾勾的盯著顧何止然後問道。
顧何止的呼吸無比沉重, 他強迫自己扭過頭去望向了“喬良”。
在逆光中男人的面孔變得無比模糊, 但是從他說話時的語氣上可以聽出來,他現在的心情非常不錯。
“啊,對了。”他像是忽然想起來什麽似的拍了拍手, “最近肉有點多, 冰箱裡已經有點放不下了,所以這段時間最好別點外賣了盡量在家裡吃……哎呀, 你不用擔心那麽,總歸是有辦法的。你看我已經把肉化凍了, 待會我再煮一點肉下樓去喂貓好啦。何止你不是最心疼外面那些流浪的貓貓狗狗了嗎?這次剛好可以給那些小可憐們多加點餐……”
一邊說著, 男人一邊探出廚房慢慢朝著顧何止走來。
如果不是坐在沙發上, 此時的顧何止大概已經因為脫力而完全摔倒了。他呆滯地看著一步一步靠近自己的影子, 驟然看上去那確實就是喬良的模樣, 但只要稍微注意一下就可以清楚地感知到無處不在的違和感。喬良面目平庸個子瘦小, 而那個男人個子很高,有著一張蒼白卻英俊的臉。
一張顧何止這輩子都不可能忘記的臉。
隨著兩人距離的逐漸拉近,很快就連原本屬於喬良的聲音也迅速地發生了改變, 那聲音沙啞, 低沉,每一個音節中都透著淡淡的神經質。
那明明就是……就是闕白的聲音。
顧何止的身體劇烈地顫抖起來。
“是你。”
他以為自己會尖叫, 然而從緊縮的喉嚨裡溢出來的卻只有一聲細細的, 宛若低泣一般的顫音。
“你果然……還是不會放過我……”
顧何止喃喃說道。
闕白的面容並沒有發生任何改變, 只是從睜開眼睛的第一眼起, 顧何止就莫名其妙地把闕白直接看成了喬良。
大概是因為自己又中了闕白設下的什麽超自然的小手段吧?
顧何止想。
跟闕白糾纏了這麽多年他早就已經不會因為那些科學無法解釋的東西而感到意外了。事實上就連闕白自己也親口承認過,他與闕白的初次見面,就是因為闕白使用了特殊的手段。
【“我當時已經跟阿止你坦白了啊?當時我確實給阿止你下了咒……對不起,都是我的錯,可是如果不用符咒的話,像是阿止這樣的人根本就不會理會我這種人吧?”】
當時尚未長開的闕白身形還殘留著少年一般地纖弱感,跪在地上仰頭看著顧何止時候臉上浮現出了泫然欲泣的神情。
【“我其實一直有好好控制自己,我其實……我其實也想過給阿止你下降頭……如果用降頭術的話,阿止應該就會稍微,稍微喜歡我一點點了吧?不過那樣的話,一旦降頭解除,阿止一定會很討厭我……”】
……
據說闕家祖上來自於奚山深處。
那是一個以咒法和蠱術聞名的特殊民族。
而闕白完美地繼承了那無比特殊的血脈,擁有各種各樣正常人無法理解也無法招架的手段。
所以,那天早上,在廚房裡看到那些黑色塑料袋時,顧何止明明已經不止一次地想要自行了斷,可每次到了最後關頭他都會膽怯地止步不前。
原因也很簡單,顧何止害怕。
害怕的不是死亡,害怕的是,那熟知各種各樣玄學咒法的噩夢,依然會在另外一個世界等著他。
而現在,顧何止的噩夢終於還是成真了。
“你到底要怎麽樣才能放過我……闕白……到底要我怎麽做……嗚嗚……我都把你鎖起來了……冰箱已經鎖了……嗚嗚嗚……”
顧何止的眼淚不斷地湧了出來。
“阿止。”
闕白深深地看著已經完全精神崩潰的愛人,抿了抿嘴,輕輕地笑了一笑。
“果然,障眼法對阿止沒用呢,不愧是阿止,這麽快就能把我認出來了。”
在說這句話時,闕白看上去幾乎是快活的。
他甜蜜而又專注地凝望著沙發上纖弱的身影,眼神中充滿了迷戀。
“我真的好喜歡阿止。”
他喃喃說道。
闕白半跪在了顧何止的面前,微微俯身,他將臉靠在了青年顫抖不已的膝蓋上,像是貓一般小心翼翼地蹭了蹭。
他身上有一股淡淡的鐵鏽味。
他又嘟囔了幾句,而顧何止過了幾秒鍾才意識到他是在說……
“沒關系,馬上我們就能一直在一起了。”
被闕白碰觸到的地方很快就變得冰冷。
顧何止覺得自己好像馬上就要完全失去知覺。‘
“你幹了什麽?”
他問。
他的表情木然,目光落在了桌上的肉湯上,短短一小會兒功夫,肉湯表面的油脂就已經凝結了。
一股若有似無的腥味,從冰冷的湯汁中滲進陰寒的空氣。
闕白像是撒嬌似的輕哼了兩聲。
“你怎麽老是惦記著那些家夥……他們都死了啊。”
男人輕飄飄地說道。
“哦。”
顧何止應了一聲,陷入了沉默。
下一秒,他飛快地抓起了湯碗,用力的砸在了闕白的後腦杓——
瓷器隔著頭皮,在闕白的頭骨上發出了一聲悶響。黏糊糊的液體四處飛濺,卻難以分辨出那到底是湯,還是血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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