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始終還在龍沼村錯綜複雜的小樓與土路上不斷徘徊。
自己難道會永遠困在這裡嗎?
在這個念頭閃過的同時,江初言倏然看到了一道熟悉的人影——
掛在樹上,早已風乾的屍體在風雨飄搖中不斷搖晃,一隻手卻高高地舉了起來,正對著某個方向。
江初言來朝著那個方向跑了過去。
在路過一棵大樹時,他再一次看到了熟悉的面容。
那是他自己。
輪回留下來的殘影中,青年目光空洞,臉色發青。
他也高高舉著手。
身後影影綽綽地,跟著三道模糊的影子。
江初言繼續狂奔。
……
“滴滴——”
然後,他聽到了那一聲蜂鳴。
江初言抬起頭,直勾勾望向自己前方,手指已經冰涼到麻木,他又按了一次車鑰匙。
越野車的燈光在昏暗的雨幕中閃了一下。
*
車子的轟鳴響起。
江初言全身浸濕,雙手死死抓著方向盤,然後一腳踩下了油門。
越野車抖了一下,輪胎在泥漿裡空轉了兩下,就在江初言心臟緊縮的那一瞬間,整輛車如同離弦的箭一般朝著龍沼村外直接衝了出去。
在車輛衝出去的同時,江初言本能地看了一眼後視鏡——
在連綿不絕地雨幕中,無數道模糊的人影緩緩浮現了出來。
可是,他們卻並沒有跟上來。
江初言打了個哆嗦,倏然將目光收回放在了路上。
車子以驚人的速度朝前開去。
江初言沒有在道路兩邊看到水猴子。
他也不知道自己會不會繼續鬼打牆回到龍沼……不過,上一次鬼打牆時,開車的人是賀淵。
那麽如果是自己呢?自己開的話,有可能就這樣離開嗎?
在極度的慌亂中,一個小時過去了,兩個小時過去了,三個小時……
江初言的眼前並沒有出現那噩夢一般的景象。
道路看上去是正常的,就像是他們來時的那條路一樣。
終於,在幾個小時之後,江初言眼前閃過了一片光。
那是城市才有的璀璨燈火。
江初言不敢置信地看著那片燈火,不知不覺中,眼淚已經浸透了臉龐。
他回來了。
他終於回來了。
江初言踩下了刹車,滿身泥濘的越野車在路上停下,緊接著就迎來了其他車輛尖銳的喇叭聲。坐在座位上的青年卻沒有絲毫的怒意,他感動地看著後視鏡裡衝著他咒罵不休的司機,然後緩緩開著車子挪到了路邊。
一直到這一刻,他才意識到自己有多緊張。
停車的那一瞬間,他顫抖著在方向盤前佝僂下身子。
“嗚嗚……”
“嗚嗚嗚嗚……”
江初言伏在方向盤前控制不住地哭出了聲音。
而他緊繃到極致的神經在這一刻終於得以放松。
哭泣中,疲倦感就像是海潮一般,緩緩湧了上來。
*
“初言?”
“初言你還好嗎?”
……
遙遠的,好像是從水底傳來的聲音響起。
江初言猛然打了個哆嗦,然後跳了起來。他一下子就撞到了車窗玻璃,額角傳來一陣悶疼。
“嘶。”
青年發出了一聲悶哼。
“噗,初言哥,你沒事吧?睡迷糊了?”
後方傳來一個稍顯做作的聲音。
江初言捂著額頭,眼神中閃過了一縷恍惚。
他緩緩轉過頭去,正好看到了跟徐遠舟劉天宇擠在一起的白珂。
“……”
“額,初言哥?”
對上江初言的視線,原本還在笑嘻嘻的白珂愣了一下。
“我臉上有什麽嗎?”
他遲疑地問道。
“沒,沒什麽。”
江初言有些茫然地說道。
青年不自覺地抬手環住了自己,明明是在溫暖的車廂裡,可他卻莫名的覺得有股說不出道不明的陰冷浸透全身。
他有些頭暈。
“初言,哇,你臉色怎麽這麽差勁,你是不是暈車了?”
這個時候,徐遠舟也終於看向了江初言,他後知後覺地問道。
“我……”
正當江初言準備開口否認時,一道低沉沙啞的男聲從駕駛座上傳來。
“初言他從來都不暈車。”
說完,開車人抬起手,將一顆陳皮糖擱在了江初言的掌心。
……
江初言愕然地轉過頭,望向了自己身側的男生。
微黑的皮膚,如同刀削一般深邃而英俊的面龐,賀淵手握著方向盤,似乎是察覺到了江初言的視線,他微微轉頭瞥了身側之人一眼。
“怎麽了?”
他問。
江初言沒有說話。
賀淵卻回錯了意,像是非常無奈似的,他衝著江初言微笑起來。
“你再忍一下,我們馬上就要到了。”
江初言打了個寒戰。
“什麽到了?”
他喃喃問道,寒意開始不受控制地在四肢百骸間蔓延。
“龍沼村啊。我們馬上就要到龍沼村了。”
下一秒,他聽到賀淵用無比溫柔對自己回答道。
尾聲——
“喂喂,你,是啊,就是你,你在這裡瞎幾把亂轉什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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