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卓沒理會他們的‘打鬧’,回身走到穆晏所在的馬車前,撩開車簾就見眼前刺來一劍。
陸卓抬手夾住劍身,舉目望去,只見那位嬌生慣養的小侯爺正僵著臉舉劍對著自己,怕是把自己當做了來搜查的北蠻士兵。
裝著穆元帥屍骸的壇子,此時已經不知被他藏在了何處。
有膽量刺出這一劍,倒是讓陸卓對他有些刮目相看,也算穆元帥沒白生這個兒子。只可惜太沒腦子,叫陸卓看不上,不然收來當個徒弟,幫穆元帥好好教教兒子,也算全了這場半友之誼。
他倒是說別人沒腦子,若是此時裴翊在此,只怕要忍不住出聲嘲諷:“論起沒腦子這事,您陸大俠只怕也不遑多讓。”
不過陸大俠可不覺得自己沒腦子,陸大俠此刻還覺得自己想通了其中關竅,機靈得很。
他丟開穆晏指著他的劍,跳進馬車,從懷裡掏出那副地形圖,然後將那幅圖塞進了穆晏懷裡。
穆晏目瞪口呆:“你這是做什麽?”
“既然有人肯為這幅圖去死,還請小侯爺也為它費費心。”陸卓俯身拍拍穆晏的臉笑道,“當著你爹的面別做慫貨。”
“你!”
不等穆晏反擊,陸卓已經跳下馬車,往東邊行去。
關蒼攔住他:“你不能走。將……東家將如此重任交予你,你怎麽可以辜負他的信任!”
“什麽重任?他可沒跟我說過,若是想讓我聽話,讓他親自來給跟我說。”
陸卓耍無賴,瞥了關蒼一眼,繞開他繼續往前行去。
關蒼氣急,化掌為爪向陸卓攻來,想要將陸卓擒住。陸卓側身抬手擋住他的攻擊,向他笑了笑,而後揉身纏上關蒼的手臂,右手順勢著手臂滑了上去,轉眼右手做爪,虛虛搭在關蒼的咽喉之上。
“你攔不住我的。”陸卓歎息說道。
關蒼瞪眼望著陸卓,他能感覺到陸卓右手雖是虛虛搭在他的喉嚨上,但若陸卓真動手想殺了關蒼,關蒼絕沒有逃命的機會。
關蒼心裡也明白自己確實攔不住陸卓,但裴翊的囑托猶在耳邊。
關蒼咬牙說道,做最後的掙扎:“東家讓我保護好你。”
陸卓聞言一愣,忽而仰頭大笑起來。
他笑得突然,關蒼疑心他是在嘲笑自己自不量力,竟妄想保護他,不由抬眼怒視著陸卓,整張臉漲得通紅。
陸卓放開關蒼,看了馬車上撩開車簾的穆晏一眼,意有所指地向關蒼說道:“你保護好這位小爺和他爹就夠了。”
關蒼聞言臉色霎時蒼白起來,咬著牙根驚疑不定地看著陸卓。
陸卓先抬手讓他且安下心去:“放心,我什麽都不知道。”
陸卓老老實實承認,他當下是真的什麽都不知道,唯一知道的就是——好像扎顏和裴翊都不怎麽在意那張地形圖。
看上去扎顏還頗為樂意幫他們將這張地形圖送回大鄭。
不過陸卓也不好因此就判定這張地形圖是假的,假作真時真亦假,說不定扎顏想借此迷惑他們的視線呢?
真真假假的,陸卓也弄不清楚。他搖著頭感歎著,扔下這隊人向東邊而去。
不過想起裴翊想著讓別人保護自己,雖說沒什麽必要,但陸卓心裡還是頗為受用。
裴翊這人平常嘴上也不會說些什麽好聽的話,不時還要扔出幾句嘲諷,將陸卓噎個半死,但總會乾那麽一件兩件的事情,叫陸卓甜到心裡。
陸卓真是喜歡他極了。
遠處正在清理追兵的裴翊,忽的抬起頭來望向西邊。他身旁的親兵伍柳見他如此,問道:“將軍怎麽了?”
“沒事。”裴翊向他搖了搖頭。
只是不知怎麽感覺到一陣惡寒,那感覺就像是……陸卓在他耳邊說著惡心話。
但想想那人應該還睡在回大鄭的路上,裴翊又覺得是自己想太多。
總不至於是太想他了吧?裴翊歪頭想著。可兩人才分開半日,裴翊覺得自己應該沒有那麽黏人。
戰場總是無情的,因想起陸卓而得來的片刻輕松,在下一波追兵到來之時瓦解。
一路上,凡是他們所到之處都有追兵……
裴翊沉下眼眸。
他們這一路清理了許多追兵,但只有這一波追兵,讓他們所有人都沉默下來,只因伍柳認出了最前方騎馬而來的馬聞。
其余的人都是撤離的暗探,因陸卓的安排,他們基本上不知道大多數暗探的身份,他們同樣不知道馬聞的身份。
聽到伍柳認出這位平日威風八面的北蠻將軍曾經也是自己的同袍,眾人難免覺得好笑,心裡甚至發出一絲鄙夷:原來是他,難怪!
若是他,叛變也不足為奇了。
馬聞勒住韁繩,停在幾步之外,抬手喝住身後想要上前的北蠻士兵。看著人群中的裴翊,馬聞張開嘴巴動了兩下,最後還是選擇翻身下馬。
他向裴翊走了幾步,停在一個安全的距離,向裴翊拱手道:“先鋒。”
裴翊看著面前這位英武的北蠻將軍,幾乎認不出他曾是自己的手下。
到此時裴翊才終於意識到,六年真的太久了。六年,足夠讓一個魯莽的先鋒升至將軍,也足夠讓一個忠心的將士變成叛徒。
他在遊民中招募暗探之時,薑家二哥便不看好此事,二哥說人心有異,何況這兩族相交所生之遊民,本就非我族類,實在難辨真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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