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卓走近馬廄,裴翊抬頭看了他一眼。
見他面色不善,裴翊奇怪地問道:“怎麽了?”
陸卓冷著臉搖頭:“沒事,就是遇到個不長眼的被撞了一下。”
被撞了一下至於生這麽大的氣?裴翊一聽就知道他在扯謊,但看他不想說,也就沒再多問。
隨意地點了點頭,裴翊彎腰拿起打濕的帕子放到馬的身上擦拭著。
不是他不想多問,只是這些年他也明白了,陸卓不想說的話,他沒法靠著自己的鍥而不舍從陸卓那裡得到答案。
他也不想因為一些沒有意義的刨根問底惹來陸卓的厭煩。
所以就這樣吧,等到陸卓想說的時候再說,或許有些問題裴翊一輩子也得不到答案,但也就只能這樣了。
他已經過了想跟陸卓交心的年紀,多年的戰場生涯也令得他身心疲憊,不想再費心去追求心靈上的契合——還是那句話:及時行樂,不必苛責。
陸卓卻是不知他的想法,見他不再說話,以為他又在因為自己的隱瞞生氣,一時有些心虛。
但他又不能把江玉澤的話跟裴翊再說一遍,那些汙言穢語進他的耳朵就夠了,不必再來弄髒裴翊的耳朵。
他想起楊純讓他跟裴翊談談以前的事,他心裡也知道那些‘從前的事’若不說清楚,將永遠是他和裴翊的問題,但他卻不知從何說起?
聽到頭頂傳來一聲歎息,正在擰帕子的裴翊動作頓了頓。
抬眸看了靠在馬廄旁愁眉苦臉的那人,裴翊抿了抿嘴唇,無奈地主動轉移話題問道:“你真的贏了細雨樓樓主趙元明嗎?”
江湖盛傳塞北客與細雨樓樓主趙元明在均州逸仙樓大戰三百回合,兩人勢均力敵,最後是塞北客奮力一擊贏了趙元明半招,只是塞北客也因受傷過重,大戰之後不治身亡。
現在江湖上對到底是誰輸誰贏都還有異議。
畢竟說是塞北客贏了,但是他人都被趙元明打死了,這也能算贏?
可是若說是趙元明贏了,可是那半招的勝負卻是趙元明自己親口說出來的——人家自己都認輸了,誰還能上趕著把他的話給改了不成?
裴翊聽到這個流言時,差點真的以為陸卓被人打死了。
提心吊膽了半天,結果就看到這個人大大咧咧地躺在青州城門口哼歌。
當時裴翊的心情是真恨不得當場真的把他打死,免得他繼續活在這世上氣人。
不過這人還好好地活在裴翊跟前,可見那個流言的後半部分不真,現在裴翊有點好奇那個流言的前半部分實不實。
說起這事陸卓還頗為得意,遍觀當今武林能在趙元明手裡贏下半招的人又有幾人?有這麽一件值得吹噓的事,可不叫他得跟裴翊炫耀炫耀。
他走進馬廄,拿了把乾草遞到馬的嘴邊,笑嘻嘻向裴翊說道:“贏了,半招,厲不厲害?”
半招也好意思說自己厲害?裴翊白了他一眼,讓他別逗馬,自己換了張乾帕子給馬擦乾身體,又問起:“你怎麽贏的?你以前不是說過你打不過細雨樓樓主嗎?”
“那是以前,現在……”陸卓擺手,瞧著裴翊停下動作望過來,話鋒一轉笑道,“現在我也打不過。”
裴翊無語,生氣地把手中帕子往陸卓那邊一扔,重新換了張帕子。
勁風襲來,陸卓伸手接住迎面而來的帕子,感受著手上的力道咧了咧嘴。
他走到裴翊身邊,邊幫他擦馬邊笑道:“我沒逗你,我這些年武功雖算小有所成,但仍舊不是他的對手。不過也不冤,畢竟我比人家少練了二十年的武功,這二十年可不是一朝一夕能趕上去的。”
他輸得心安理得,說完又看了裴翊一眼,湊到裴翊耳邊笑道:“我這次能贏全都靠你。”
他說話的熱氣打在裴翊耳邊,搔得裴翊心頭一動,握著帕子的手指緊了緊。
“靠我?我可沒去幫你打架。”裴翊偏頭看他,滿臉的不相信。
兩人四目相對,陸卓靠在馬上嘴角噙著一絲笑意,說道:“你人沒去,心去了。”
他沒說錯,這次能贏趙元明靠的就是裴翊。
陸卓問他:“還記得你爹派人來帶你回京,白將軍讓你跟我比試的那一回嗎?”
裴翊聞言一怔,霎時被卷入往事的漩渦中,陸卓跟著他一起憶起往事。
陸卓至今仍記得少年跌倒在塞北軍校場的泥土裡,不服氣地仰頭瞪他。
高傲的頭顱即便跌到泥裡也不肯低下。
剛剛把他絆倒的陸卓,站到他面前肆意嘲弄:“就你這種本事也想從軍?若我大鄭邊軍都是你這樣嬌生慣養的公子哥,早被北蠻殺得片甲不留,我勸你還是趁早回家去得了,別在營中搗亂。”
數月前穆元帥戰死在猛虎關,塞北大亂。他們二人驚險從關外撿回一條命來,還沒待休息多久,京城相爺那邊得到裴翊活著回來的消息。
他怕邊關有變,傷及他這個不聽話的兒子,便派人來接裴翊回去。
裴翊自然不情願,待耐不住他爹官大,當時塞北管事的白將軍並不敢得罪相爺,只能請陸卓來幫忙勸裴翊。
陸卓武人一個,哪有勸人的心思,直接當著裴家人的面把裴翊帶到校場,向裴翊抬手道:“若你的槍能碰到我的衣袍,就算你贏,贏了你就留在塞北。”
若是輸了?這樣的三腳貓功夫也好意思在塞北現眼,趁早回京城喝奶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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