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三聽了這話,老大不情願道:“二哥這話說得不對,陸兄弟怎麽能算外人呢?”
薑二無意義地笑了笑,淡淡說了句:“留不下的人,始終都是塞北的外人。”
而後薑二望向遠處青煙渺渺,山脈重疊之處,喃喃自語道:“就按他的安排來吧,或許……還能再同行一段。”
薑宋二人走後,裴翊在房中收拾東西。其實也沒什麽好收拾的,他們昨天才入住,他東西都沒打開就去照顧陸卓,這房間根本就沒睡過。
只是他不願意面對要走的陸卓,便轉身裝作收拾包袱的忙碌模樣,背對著陸卓說了句。
“我忙著收拾東西,你若要走便自行走吧,不用支會我。”
說完裴翊便聽身後傳來一陣低低的笑聲,然後是一陣風過,再轉頭時房中已經沒了其他人影。
裴翊悵然若失地上前兩步,望著空無一人的房間,半晌幽幽歎了口氣。
終究還是留不住。
收拾好東西,三人便啟程上路,幸好裴翊昨日已經同青州知府道過別,今日倒不用再去辭行,三人一路騎馬出了青州城,眼見沿途災民遍地,三人心中好不唏噓。
想這青州也是一大古城,今日遭此一劫,不知何時才能恢復到往日的繁華景象?
出城門時,裴翊最後回頭望了一眼古樸的城門,想起在京城時皇帝對他說的話,眼前又浮現青州滿街的災民,不禁喟歎一聲,滿心不忍地揚鞭而去。
三人行到分岔路口便分手,薑二行官道,宋三去碼頭坐船,裴翊則往山路走去。分手前宋三還擔心裴翊久不離開塞北,在山路上會迷路,擔憂地多問了幾句,被薑二和裴翊好一陣擠兌。
宋三真是好心被當作驢肝肺,一賭氣騎馬跑了,留薑二和裴翊兩人在後面失笑。
“三哥最近越發細心了。”裴翊望著宋三遠去的背影,好笑道。
薑二搖頭:“什麽細心?不過是心虛罷了。當日要不是他魯莽進攻,你何至於與那扎顏對上,受這樣重的傷。”
聽到扎顏的名字,裴翊抬手摸了摸肩上的傷,望著塞北方向,目光幽遠而深長。
裴翊凜聲道:“技不如人,該有此劫。下一次……下一次,我一定要讓那扎顏連本帶利地還給我。”
薑二知道他一定能做到。
薑二上前安撫地拍了拍裴翊的馬,抬頭滿臉認真地向他說道:“將軍一路小心。”
說完亦駕馬離去,三人就此分手。裴翊行山道,沿途一路打聽,都沒有尋到穆晏的蹤影,估計這小侯爺沒有走山道,十有八九走的是官道,恐怕要被薑家二哥拿住,好生收拾一通。
想起薑二的手段,裴翊心裡為穆晏捏了一把汗。
行過幾個宿頭,到山野寂靜無人處,裴翊才發現天色已晚,再往前估計也沒住宿的地方,只有不遠處有個破舊的山神廟可以暫時歇腳,裴翊便下馬提著長槍進了山神廟。
這廟宇不過四四方方一小間,破舊肮髒,四面牆壁都透風,冷風一吹門窗便吱呀作響,仿佛要裂開一般,想來是已經荒廢許久。
看見這幅景象,裴翊不知怎麽想起從前陸卓同自己說過,他在江湖上行走時,也常錯過宿頭,不過對江湖中人錯過宿頭也無關緊要,隨意在曠野裡找個地方睡上一晚,有漫天星辰為伴,照樣寫意風流。
若今夜有漫天星辰,此時此景,不正與往日陸卓在江湖上行走時相同?
裴翊低頭笑了笑,拾了些枯枝乾草點起個火堆,又用乾草在火堆旁壘個歇息的地方,把包袱扔在上面躺了上去。
睡在髒兮兮的乾草上,裴翊閉上眼眸,心道原來這樣就是江湖。
寂靜夜色中,隻余風聲在響。裴翊閉眸睡在火堆旁,似乎睡得很沉,火光忽明忽暗地映在他的臉上,莫名顯得沉睡的他有些高深莫測。
山神廟有一雙眼睛緊盯著他,見他在睡夢中翻了個身,露出心口位置,那人立即出手。
勁風襲來,裴翊手拿長槍翻身而起,打落飛來的暗器。
抬眼望去,廟中有一道黑影揮掌打散火堆,向他撲來。裴翊冷靜出手,舉槍向那人的咽喉刺去。那人一個旋身躲過長槍,向伸出右手裴翊而來。
裴翊還要再攻,鼻尖卻嗅到熟悉的酒味。
裴翊怔了一怔,同時聽到風中再次傳來的聲響,立即反手收回攻勢,順勢就著長槍收勢的力道,將身子一旋倒在地上。
那道黑影跟著壓了上來,壓低聲音向裴翊笑道:“躲得不錯。”
黑暗中,兩人同時聽到有細小的硬物落地的聲音。
裴翊睜大眼睛,對上那人在黑暗中仍舊亮閃閃的眸子,正想發問,那人卻伸手捂住了他的嘴巴。
裴翊依稀能感覺他在黑暗中向自己搖了搖頭,卻看不真切。
兩人同時放緩呼吸,外面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像是有人在向著山神廟靠近。
裴翊聽見身上那人笑了一聲,隨後像是在炫耀一般,向裴翊晃了晃右手——至少裴翊感覺是這樣。
借著外面透進來的一點月光,裴翊能看見他手中有銀光閃爍,片刻那點手中銀光,便化作飛星向屋外飛去。
只聽‘刷’的一聲,外面傳來某人的悶哼聲。
兩人同時暴起衝出門去,只見不遠處的樹林處,正有一道黑影躍上樹梢消失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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