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怕——聖上若真要處置他,我這一番籌謀全打了水漂不提,白花了銀子才是最要緊的。”陸卓滿臉憂愁。
張寶瞥他一眼,見他如玉好相貌,嘟囔道:“何必銀子,憑你這張臉說不準就能成事。”
陸卓聽見了當沒聽見,裝傻追問道:“寶爺說什麽?”
張寶咳嗽一聲:“本來這話不該說給你聽,只是你那好朋友楊老板前些時日送我的好酒我嘗著有些滋味,漏些話與你也無妨——”他指點道,“你左右是想換個地方,現在去討好裴翊,不如去討好顧清鋒。”
“楊純?”陸卓喃喃。
楊純是京城有名的酒樓如意樓的老板,也是陸卓的好友。
聽到楊純送酒給張寶,陸卓心裡閃過一絲異樣,眉頭皺了皺又立即松散開來,做出一副嫌棄模樣:“顧清鋒顧將軍?他不是管南軍的麽?我才不去南軍,要去就去塞北殺北蠻,去南軍有什麽意思!”
顧清鋒也是被裴翊砍了腦袋的那個倒霉鬼的大哥,現在南軍任將軍,長年駐扎南邊。現在南邊的南楚和南召都有內亂,自顧不暇,不可能來騷擾大鄭。
若去南軍,恐怕只有去南邊喂蚊子的份,至於軍功——聽說那顧清鋒在南軍三年,也沒混出一個軍功來,也不知怎麽當上的這個將軍。
張寶意味深長地笑道:“我豈會害你,既然你想去北軍,那去求姓顧的準沒錯。”
“什麽?”陸卓思索著他這番話的意思,試探性問道,“陛下是打算處置了裴翊,把顧清鋒調到北軍?”
張寶搖頭。
“這我可不知道,不過——”他拖長聲音,“前些時日顧清鋒回京述職,進宮見了陛下一面,不知跟陛下說了什麽,聽說陛下喜歡他得很,待他走後就讓人把封了多年的塞北地區的輿圖都翻了出來……”
他話未說完,隻拿眼睛睨著陸卓,意思是他雖不知道陛下的意思,但既有這樣的舉動,證明顧清鋒定說了什麽讓陛下將塞北同他聯系在了一起,而陛下做出這樣的舉動,至少說明他也動了這心思。
“再說那裴翊殺了貴妃的弟弟,貴妃豈能輕饒了他?陛下本就因為當年晉王一事對裴翊不喜,現在說不準真會借著這件事處置了他。”
張寶隨口說道,抬頭見陸卓在旁邊做若有所思狀,便推了他一把,讓他趕緊下注。
陸卓回過神來,看了一眼桌面,張寶同其他人都已經下注押了小,現正拍著桌子催他。
見桌上一眾賭徒殺紅了眼的模樣,陸卓笑了笑,將自己身前的銀錠全部推到大字上,說道:“全壓。”
眾人被他的氣魄震住,一時不敢大聲呼吸,隻緊緊盯著他手上的骰子。
陸卓把骰子在手上搖了幾下,而後往碗中一扔,眾人屏住呼吸——
三三四,十點小,張寶贏了!
張寶哈哈大笑,拍著陸卓的肩膀,得意把桌上的賭注全部攬到面前,大聲笑道:“陸校尉客氣了!”
隨後便開始向其他人吹噓他自六歲上了賭桌,就從沒輸過,眾人面上對他佩服不已,心裡卻直言真是放屁,也不知上個月是誰在這裡連褲子都差點輸掉了,只能靠耍賴才沒光著回去。
“看來陸某還是沒贏錢的運氣。”
陸卓看著碗裡的骰子歎息道,隨後抬手向張寶道別。
張寶急忙攔住他:“別呀,再來一盤,我借你錢翻本!”
陸卓扒拉起身前僅剩的幾個銅錢,笑著拿起一枚在張寶眼前晃了晃,向張寶說道:“上了賭桌還想翻本?沒輸得精光已經是大幸了!寶爺還是給陸某留兩個酒錢吧!”
說罷他不顧眾人的阻攔,揚長而去。
張寶看著陸卓的背影,只見那人正拿起枚銅錢吹了下,放到耳邊聽響,腳步慢悠悠地向外走去,一股子市儈油滑的輕佻作風。
張寶皺眉評價道:“古古怪怪。”
也不知楊純神仙一樣的人,怎麽會交這種朋友?
這念頭在他心頭一閃而過,不過這事與他又有什麽關系,張寶無所謂地笑了笑,又回頭興致高昂地拉著眾人賭了起來。
屋中骰子聲響成一片。
眾人只見陸卓遠走,卻沒看見他經過其中一張賭桌時,方才那枚被他摸走的銀錠又原模原樣地回了剛才的位置。
第4章
已近七月,天氣早熱了起來。
熱浪在空氣中打滾,夏蟬不停地在樹上扇動著它的翅膀,發出擾人的聲響。
裴翊被蟬聲吵醒,緩緩睜開雙眼,入目的是繡著金色祥雲紋的床帳。
只聽耳邊傳來一聲驚呼。
“他醒了!”
裴翊偏頭望去,有太醫上前為他診脈,他眨了眨眼睛似還沒回過神來。
太醫頓了頓,壓低聲音說道:“將軍既然醒了,還是快些起身見駕吧!”
皇帝竟在此處?這倒是裴翊沒想到的事。
裴翊裝作一幅終於清醒過來的模樣,在太醫攙扶下艱難起身,抬眼便見到外間的方榻上有一位身穿紅底淡黃色團龍窄衫的中年男子,正懶散地靠在榻上方桌小幾上看奏折。
正是皇帝本人。
隻遙遙看了他一眼,裴翊便忍不住握緊拳頭,步子頓了片刻,才再次邁動步伐,走到外間見駕。
“臣裴翊叩見陛下。”
裴翊躬身下跪,拜稱‘萬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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