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暄宜面無表情地問道:“你結巴了?”
鍾公公小心問道:“您說把他送到哪兒去?”
“關雎宮啊,”齊暄宜側頭看了鍾公公一眼,問他,“怎麽了?你嘴巴不好使,耳朵也不好用了?”
從前沒看出來他們陛下有斷袖的癖好啊,鍾公公想了想,還是沒忍住提醒齊暄宜道:“但陛下,他是個男人啊。”
齊暄宜呵了一聲,譏諷道:“你當朕眼瞎看不出來嗎?”
“奴婢不敢。”鍾公公連忙請罪。
齊暄宜道:“不敢還不快去準備。”
鍾公公還想再勸兩句,看到齊暄宜面色不虞,又默默把自己到了嘴邊的話都給咽了下去。
左右陛下又沒讓自己進關雎宮,他操這份心幹什麽?
能入了陛下的眼,那也是這位蕭公子的福氣。
第23章
“皇上駕到——”鍾得祿故意拉長的聲音在禦花園中響了起來, 眾人跪拜在地,恭迎聖上親臨。
鍾得祿手腳麻利地在主位上鋪好毯子,後面又疊了兩隻軟墊, 確定足夠舒服了, 齊暄宜才坐下。他掃了一眼跪在地上的眾多才子,不禁又抬頭看天,春光晴好, 萬裡無雲,接下來幾日應該都不會有雨,但或許近來多夢, 齊暄宜總覺得這青空白日,不定什麽時候就得有一道天雷劈下。
他感慨了一下自己的奇妙想法,並不放在心上, 反正禦花園裡這麽多的人, 這雷也不一定就劈在他的腦袋上。
齊暄宜靠著身後的虎皮墊子,似還沒有睡醒, 半闔著眼, 沒什麽精神,輕聲道:“行了, 都起來吧。”
鍾得祿給下面的小太監使了個眼 色,小太監輕輕拍了三下手, 便有數十樂工舞姬湧入進來,絲竹聲飄響在百花叢間, 彩衣的舞姬翩翩起舞好似神妃仙子。
先皇生前酷愛歌舞宴樂,后宮裡豢養了許多伶人, 這樣的熱鬧齊暄宜也很喜歡, 只是到他登基的時候, 國庫私庫全都見了底,宮裡養不起這麽多人,他忍痛將他們遣散了大半,後來抄了幾個重臣的家,庫房這才富裕起來,閑來無事就招來這些伶人為自己歌舞一番助興。
不過此前,因為知道古往今來亡國之君的下場沒一個好的,所以齊暄宜行事還算克制,如今不一樣了,反正他早晚是要離開此處幻境,應該及時享樂才是。
人世間最痛苦的事莫過於人死了,錢還沒花完,他才給自己搜刮了兩座小金庫,說什麽也要在走前給禍害完了。
這些歌舞齊暄宜看了千百遍,舞姬們抬起手,他就知道她們接下來要轉幾個圈,平日裡讓他們來烘托個氛圍是挺不錯,今日齊暄宜卻覺出幾分膩味來,這麽多人加在一起好像都不如那位蕭公子好看。
鍾得祿跟著齊暄宜一起偷偷瞄著那位即將要入主關雎宮的貴人,陛下的眼光的確很好,這位蕭公子生得實在好看,風姿出眾,謙謙如玉,又是蘭陵蕭氏出身,這要是走在街上,不知要惹得多少姑娘家芳心暗許,可惜被陛下看上了。
齊暄宜毫不掩飾自己的目光,他覺得自己對著蕭鶴的那張臉吃飯都願意多吃幾口,不過他所看的方向並非隻坐了蕭鶴一人。
他那一雙桃花眼本就多情,不少才子察覺到他的目光,都以為陛下是在看向他們,不禁更加注重起自己的言行舉止。
席間有位白衣的公子就覺得陛下是在看他,但又不好直言出來,這多少要顯得他臉皮略厚,他放下手裡的酒杯,跟同伴委婉道:“柳兄,你有沒有發現,陛下一直往我們這邊看?”
同伴當即道:“想來是陛下聽聞了趙兄你的才名,想要見趙兄你一面,今日我們有幸能來宮中赴宴,來沾了趙兄你的光。”
那白衣公子被吹捧得心中十分熨帖,面上仍是一副謙虛之態,道:“哪裡哪裡,我看是陛下讀了柳兄你不久前寫的那篇《黃雞賦》,對柳兄你大感興趣。”
這幾位才子你一言我一句地互相吹捧起來,憧憬著自己能得皇上的青睞,一飛衝天,伴隨著伶人清越的歌聲,席間一片歡快,蕭鶴坐在他們當中,並不做聲。
春日明媚的陽光穿過鬱鬱蔥蔥的樹木,那些斑駁的光影落入盞中的酒水裡,蕭鶴低頭看向酒杯裡的影子。
前些時候朝廷派發下去賑災糧款遭到叛軍劫掠,二十萬石糧食最後剩得不足三萬,真正到了災民手上的更是少之又少。蕭鶴這一路走來,見過無數淒慘的景象,關內關外赤地千裡,蒼生受難,易子而食,而這京城之中十裡繁華,錦繡成堆,仍是一派安寧祥和的景象。
今日來宮中並非他的本願,他原是打算稱病不來,只是昨夜收到他的未婚妻來信,信中說她的堂兄在宮內當差,近來突然失了音訊,聽聞皇帝請他進宮,所以想讓他打聽一二。
蕭鶴應了下來,進了宮來。
年輕的皇帝單手支頤,靠著柔軟的墊子打著哈欠,昏昏欲睡,婆娑的樹影落在他白皙的臉頰上,他眉心那一點紅痣愈加鮮豔。
鍾得祿見狀,忙抬手給下面的伶人打了手勢,那些吹拉彈唱的聲音漸漸低了下去,不久後,偌大的禦花園中就只剩下蟲鳥之聲。
清風拂過枝頭,雪白的花飄落下來,齊暄宜睜開眼,伸手拿開額頭上的花,瞧了那些人一眼,興致寥寥道:“都散了吧。”
這場興師動眾的盛宴就這樣草草收尾,眾多才子均是一頭霧水,陛下今日在禦花園設宴究竟為何呀?他們為此連夜準備多篇精彩的詩詞文章,這是一個字都沒能用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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