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了,他現在已經是個修士了,也洗了經脈造了根骨,不至於吃點甜的就壞了牙齒。
當天晚上李青衡回到青州,再次推衍謝慈的命格,他在很久以前就試過,但不知他私心太重,還是其他的原因,到最後什麽也沒能推衍出來,如今更是如此,李青衡只能放棄。
阿慈在劍術上的天賦極高,他若是願意下些功夫,潛心修煉,日後成為這世間頂尖的劍修也不無可能,只是他性子懶散,吃不了苦頭,練一天要歇三天,日後自己不在了,就更沒有人能督促他修煉。
赫連體質特殊,走到哪裡意外跟他到哪裡,但他總能化險為夷。阿慈跟赫連不一樣,他不會去管跟他無關的閑事,也最懂得趨利避害,只是人心險惡,世事無常,他那性子又總容易招惹到不懷好意的人,李青衡擔心他受人欺騙,擔心他誤入歧途。
他能教的都已教給他了,以後的路他要自己走了,李青衡知道自己作為師父應該學會放手,可就是放心不下。
從鏡州回來後,李青衡撐著最後的一口氣,開始沒日沒夜地煉製各種保命的法器、救命的丹藥,那些法器出世時引得電閃雷鳴,漫天金花,隨便一件放到修真界都是能讓眾多修士搶破頭顱的寶貝,但其實李青衡心中希望阿慈是用不上這些的。
過了年,謝慈二十歲了,他和江硯在鏡州一同創立了蒼雪宮,李青衡不放心,親自過去了一趟,他知道謝慈怕冷,在蒼雪宮下面鋪了地龍,又以心頭血為引在外面布下一道結界。
“師父,江硯說想要跟我結成道侶。”布置結界的時候,謝慈站在他的身後,忽然開口道。
李青衡聽到這話,本就破破爛爛的心臟好似又裂開一道深深的口子,鏡州之上夾雜著堅硬雪粒的寒風從上面呼嘯而過,摧枯拉朽地拔除掉上面萎靡垂死的愛意,他若無其事地繼續手上的工作,許久後,待那裡面的血都要流盡了,他才問:“你想要和他做道侶嗎?”
謝慈搖搖頭,誠實道:“我不知道,我要再想想。”
新的愛意在傷口上瘋長出來,一眨眼便能連綿成廣闊一片,從前如此,以後也會如此。李青衡壓下心裡漫出的無邊苦意,他語重心長道:“這是很重要的事,阿慈你要自己想清楚了,你與他結為道侶,你們就要一生一世相伴相守。”
謝慈皺起眉頭,江硯隻說做了道侶可以從他的那群兄弟手裡忽悠來許多寶貝,沒說什麽一生一世的,他問:“做了道侶後就再也不能分開了嗎?”
李青衡回過頭,笑道:“那倒不是,只是如果日後分開了,你們大概會傷心的。”
謝慈笑了起來,他眉眼彎彎,對李青衡道:“我不會。”
李青衡跟著他笑了起來,沒有反駁他的話。
謝慈在他身邊蹲下身,盯著他看了一會兒,又好奇問道:“師父你有道侶嗎?”
“沒有,”李青衡面不改色地取了自己的心頭血,好似只是隨手都在身上劃了一道小小的口子,謝慈甚至沒有看清他的動作。
他重複了一遍:“為師沒有。”
“那師父以後會有道侶嗎?”謝慈又問。
李青衡不清楚阿慈為什麽會問他這個問題,結界的最後一筆落定,他轉過頭對謝慈說:“不會有的。”
謝慈莫名笑了起來,李青衡也笑著,問他:“聽到師父沒有道侶這麽開心啊?”
“怎麽會呢?沒有沒有。”他雖是這樣說的,唇角卻還是忍不住上揚著。
長空灰暗,飛雪滿天。
蒼雪宮外的結界落定後,李青衡便回到了青州的天虞山上,他心知自己命不久矣,隻臨死前還想再為阿慈鑄一把劍。
他有條不紊找齊材料,開爐,錘煉,淬火,最後坐在房中,拿著一支細細的鋼針在劍身上鏤刻各種符文。
那時已經是秋天了,山上枯黃的葉子落了一地,赫連錚來到天虞山,被他形容枯槁的模樣嚇住,他一把奪過他手裡的鋼針,問他:“師父您這到底要做什麽啊!您都這樣了還要鑄劍?您現在就跟我去萬珍谷找慕容前輩。”
李青衡抬起頭,淡淡道:“赫連,把東西給為師。”
“師父!”赫連錚叫道。
李青衡隻道:“為師沒事,把針給為師吧。”
“您看看您現在這副樣子,像是沒事嗎?”赫連錚走過來,跪在李青衡面前,他祈求道:“師父,您受了什麽傷您告訴我,您要什麽藥,我都去給您找來。”
“什麽藥都沒用了,天命如此。”李青衡面色平靜,如同過去每一次他們師兄弟從他身邊離開時那樣,他囑托赫連錚說,“赫連,以後為師不在了,替為師照顧好阿慈。”
“師父——”赫連錚不信天命,在他心中,李青衡一直是無所不知無所不能的,只要是他想做的事,就沒有做不成的。
而現在,他這位師父卻在向他交代他的後事。
李青衡問他:“赫連,告訴為師,能做到嗎?”
赫連錚仰頭對上李青衡的目光,久久之後,他點了頭,保證說:“能,我能做到的,師父。”
他把鋼針還給李青衡,無奈問他:“師父您現在還要做什麽,我來幫您吧。”
李青衡低下頭繼續剛才的鏤刻,回道:“不用了,待鑄成這把劍,為師就該去了。”
赫連錚心中一痛,他輕聲說:“師父您從不碰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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