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慈不能理解這有什麽好看的,世人實在無聊,不過既然這麽做能夠讓自己過得舒服些,他也不介意給他們演一段。
春去秋來,光陰荏苒,李青衡再次來到無涯山已是冬天,彼時大雪漫天,霧凇沆碭,天地一白,練武場上有新入門的小師弟搶走了謝慈新得的棉衣,他正在後面一瘸一拐地追趕,眼看著就要追到那位小師弟了,前面豎著一堵高牆,是條死路,可那小師弟卻是回頭對他促狹一笑,然後雙手攀上牆垛,眨眼就爬到牆上,他居高臨下地俯視謝慈,像隻驕傲的小公雞。
謝慈站在下面仰頭看著牆上的人,他的腿一抽一抽的疼,他緩緩走到一側,扶住木樁,佝僂著腰大口喘氣,那張小臉不知是累的還是凍得通紅通紅,細細霜雪落滿睫羽,他的眼睛上蒙了一層薄薄水霧。
不遠處許許多多的無涯山弟子圍成一團,指著他哈哈大笑。
謝慈低下頭,想著折騰完這一場,接下來應該能輕松一段時間了。
第12章
無涯山的一位長老陪同李青衡一起過來的,他沒想到剛走過來就看到這一幕,雖然說謝慈沒有深厚的身份背景,可畢竟是李青衡親自送來的,讓李青衡一來就看這個,多少是有失他們無涯山的身份了。
長老知道弟子們經常打打鬧鬧,他們不會把這些小事放在心上,隻擔心李青衡第一次看到可能不會高興,長老想了想,開口說:“他們師兄弟們開玩笑呢。”
李青衡嗯了一聲,那表情無甚變化,他身後的赫連錚的眉頭倒是立刻皺起來,哪有這麽開玩笑的?那明顯就是在耍著謝慈玩!
赫連錚壓下心裡不斷湧出的火氣,而遠處那些弟子們並沒有就此收手,有人趁著瘋鬧的機會把謝慈撞進雪堆裡,那些個和他同齡但是比他高出不少的弟子們紛紛湊了過來,往他身上丟雪球,不久就把他整個人給埋進雪裡。
日光昏沉,風雪肆虐,模糊的光影在皚皚雪地上遊移,像是一群猙獰怪物,謝慈努力想要從雪堆裡爬出來,卻又一次次被推倒。
赫連錚看到這裡,徹底忍不了了,關系好的師兄弟間不是不可以這樣打鬧,可那些弟子對謝慈明顯沒有多少善意,而且謝慈腿腳不好,不能受寒,這下回去不知道要吃多少苦頭。
他轉過頭對那長老皮笑肉不笑道:“這也是在開玩笑嗎?”
被一個小輩這樣質問,長老也有些尷尬,他咳了一聲,向李青衡解釋說:“這樣的事我見得多了,孩子們只是玩鬧罷了,他們有些小矛盾,我們這些做師父的貿然插手,反而會把事情鬧大了,這樣不好。”
長老倒不是故意偏袒其他的弟子,只是在他眼中,他真覺得這些算不上是大事,無涯山上的弟子有一大半是無父無母的孤兒,剩下的那些家裡也不富裕,他們每日練武對打受傷都是常事,要是每一樁都管,他們這些做長老做師父的都要累死。
李青衡站在那裡,沒有應聲。
長老從李青衡的臉上看不出喜怒,不知他心中到底是個什麽樣的想法,他又笑道:“而且這都是些孩子,毛都沒張齊呢,再過分又能過分到哪裡去?有什麽事他們過兩天就忘了,長大了都是好兄弟。”
赫連錚覺得掌門這話說的實在好笑,少年時都這樣殘害同門,沒有半分情誼,長大了還做什麽好兄弟?做夢呢吧!
長老有些話礙於李青衡的面子還沒說出來,就有些事情是一個巴掌拍不響,謝慈在裡面也不是一點錯都沒有的。
前段時間謝慈總是喊自己腿疼,他們找過好幾個大夫為他瞧過,大夫說那是從前留下的病根,每逢陰天雨天都要疼上一陣,那是沒辦法的事了。
而謝慈在晴天也喊自己腿疼,大夫檢查不出其他的毛病,長老親自去詢問,幾句話下來他就知道謝慈是在說謊。
這孩子是實在是太嬌貴了,一點苦一點累都受不了,在無涯山這麽久,到現在連一套拳法都沒學好,若是平日裡不小心碰到哪裡,那更不得了,他接下來幾天都不會來上課。
長老覺得謝慈這小孩有時候確實挺氣人的,也不怪有些弟子看不上他。
一個人針對他,可能是那個人的問題,那麽多弟子都不喜歡他,這小孩也該在自己身上找找原因了。
謝慈倒在地上,他的呼吸間全是冰雪的氣息,他伸出一小截舌頭舔了一口身下的雪,甜甜的,像白糖一樣。他閉上眼睛,身體暖融融的,好像正跟著積雪一起融化,他恍惚間好像回到很久很久以前,世界一片漆黑,四周始終縈繞了一股奇異的香氣,有人在他耳邊嘰嘰喳喳說個不停。
他說了什麽,謝慈想豎起耳朵認真去聽,那聲音縹緲,很快又與其他的聲音交雜在一起,忽遠忽近,他努力了許久也沒能聽清他到底在說什麽。
“又裝死?”搶了謝慈棉衣的小師弟在他小腿上輕輕踹了一下,往日他們這麽做的時候,謝慈都會特別誇張地喊疼。
可現在他依舊是一動不動。
小師弟被嚇到,他雖然常常跟著師兄們一起戲耍謝慈,但畢竟年紀不大,心性還不夠穩定,怕鬧出人命來,他身後的師兄鎮定道:“這次裝的還挺像”,然後上前也踢了一腳。
赫連錚看不下去,他拔腿向那群孩子跑去,十分粗暴地擠過人群,蹲下身將謝慈從雪堆裡扒了出來抱在懷裡,他拂去他臉上的雪,拍拍他蒼白的小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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