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顯得這樣的蒼白無力.
望著面前的面容,心口便忍不住泛上了一陣疼痛.
齊洛輕聲道:“我原本不想再回來,只是我還想要問你一件事情.”
約書亞道:“你想問我,為什麽當時要殺你?”
他心底也一樣縈繞著疑問,齊洛當時明明完全生機斷絕,但這會兒,卻為什麽沒有事情,盡管這讓他內心迷茫之余,升起的是一陣失而復得的狂喜.
他手指微微動了動,有種伸手去擁抱面前人的衝動,可他知曉自己做了那樣的事情,這一刻,他抬起來了手,卻竟然沒有伸出去的勇氣.
齊洛搖了搖頭.
近在咫尺的那雙翡翠色眼瞳,總是看上去好像帶著數不盡的深情,明明如同映照在湖面上的那一抹曦光,卻偏偏又籠罩著一片覆蓋了街道,一路延伸著,掩蓋了聖頂教堂潔白身影的濃霧,那霧氣若即若離,讓人如此沉迷.
他也曾經淪陷於此.
一顆心隱隱作痛,但齊洛自己明白,此時還有更加重要的,必須要弄清楚明白的事情.
他望著那瞳孔,倒映著自己面容的,清澈的翡翠色瞳孔:“你到底是誰?”
從雙唇中吐出的,只有這樣的一句話.
聽上去,似乎詢問一個朝夕相處數年的伴侶這個問題,似乎有些讓人摸不著頭腦,但齊洛卻有一種預感,約書亞一定能夠聽得懂.
約書亞先是怔了怔,似乎不明白齊洛問這個問題的用意.
可齊洛那雙漆黑眸子望著他,裡面的意思就已經再明顯不過了,你到底是誰,你隱瞞了我多少事情,你到底,是不是我想要知道的那個人.
約書亞雙唇微微動了動,眼神中似乎有一次狐疑一閃而過,那是疑問,是不確定,是他此刻不知道面前人究竟指的是什麽意思,只因為他的秘密,他自問不會被人所知曉.
所以他在這一瞬間猶豫了,不知曉應當如何開口.
究竟是因為什麽原因.
齊洛看著約書亞的表情,眼神動了動,他想了想,從前和愛德華在一起的時候,有沒有什麽東西,是只有自己知道,而作為“約書亞”的他,不會知道的事情.
愛德華曾經,告訴過自己一件事,他說他夢想之中的事情,就是在統一了散亂的各種勢力之後,建立一個所有人和平相處的帝國,要讓這片被戰火紛飛所洗禮的世界,人民過上幸福安定的生活,到了那個時候,他要去翡冷星,有一座大大的玫瑰莊園,養些各種各樣的動物,平靜安穩的度過下半生.
那時候齊洛問他,可不可以帶上自己一起.
愛德華只是笑了笑,沒有說話.
那個時候,齊洛其實已經知道了問題的答案.
他是戰爭的機器,是守衛帝國的最強武器,是帝國的榮耀,他到底是一台機甲,不是一個真正的人類,擁有了智慧,擁有了感情,可他本質上還是一台機甲,也永遠都無法成為一個真正的,有血有肉的人.
他的未來,離開了愛德華,還會迎來新的主人,到那個時候,他會負責接過愛德華的使命,代替他鎮守這個他拚盡了一切來守護的地方.
在那一刻,他心底所升起的,其實是難以言喻的,深重的悲哀,籠住了他全身的悲哀,然後他噤了聲,卻知道愛德華想要去那個地方的原因,翡冷星,那是愛德華出生的地方,那裡風景如畫,山脈連綿,他想著那個畫面,心底便生出了一種強烈的希冀來,為什麽呢,為什麽跟著去的不可以是自己.
理智和情感在心底所交織著...
但是直到最後,墜落到深不見底的海洋之前,愛德華都沒能再一次回到那個令他魂牽夢縈的地方.
齊洛忽然道:“你曾經說過的吧,你想要在以後回到翡冷星,裝成自己已經死掉,然後遠離那一切的紛爭,然後在玫瑰花圍繞的莊園裡,安穩的度過後半生.”
他說到最後一句,曾經縈繞在心底的,不知道已經過去了多久時光的回憶又忽然仿佛出現在眼前,讓他微微的紅了眼眶.
約書亞翡翠色的瞳孔深處蕩起了劇烈波動著的光芒,他忽然伸手握住了齊洛的肩膀,齊洛並沒有閃躲,甚至無意識的,約書亞的動作加重,握在了齊洛單薄的肩頭:“你怎麽會知道,你到底...?”
這是約書亞第一次,第一次這樣的失態.
望著齊洛的眼神,像是有千言萬語都想要說出口一般.
“真的是你.”
與從心底蔓延起來的喜悅相對應的,卻也有這一刻齊洛心底泛起的苦澀,面前的人是他宣誓過要效忠的人,是他甘願放棄生命的人,就算已經經過了兩世,那些卻從來都沒有改變.
他願意為了他死,願意做他手中蕩平一切的利劍,願意為他做一切,一切.
那甚至是刻在他骨子裡的本能...
可是...
他畢竟作為一個人類,生活了那麽多年,和機甲完全不同的身份和思維模式,和約書亞作為夫妻相處的點點滴滴,卻也同樣在他的靈魂裡留下了鮮明的記憶,他又應該如何自處.
可是他活了過來,這就夠了.
自己曾經一直等待著,等待著愛德華君臨天下的那一天,那時候整個宇宙的星辰都為了他納罕,這片浩瀚無垠的星空也在他的腳下,而他會站在開滿了玫瑰花叢的莊園裡,望著初晨的曦光輕輕的露出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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