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心猝不及防地覆在對方赤裸的頸後,那裡與林厭一樣的遍布被肆意啃咬撕裂的傷痕,幾片血痂還未褪去,因他方才不管不顧的惡舉又有鮮血滲出。
厲雲埃隻稍微停頓,便在對方明顯抗拒的動作中收回了手。
皺眉凝視他:“你是……天乾?”
“……”
盡管聲音不高,卻讓正“耐心”質問林厭的江惡劍也禁不住猛然轉頭。
大步跨過去,不顧對方沒什麽用處的掙動和抵擋,徑直也在他頸後信引處狠狠嗅了兩嗅。
而後啞然。
果真如厲雲埃所說,這人竟是個天乾!
因著從一見到他便知他原本的坤奴身份,且他身上氣息極淡,江惡劍根本沒有想到會是如此情形。
不由震撼,他一個天乾……怎麽也成了苦籠的坤奴?
按理說,敵國俘虜抑或罪子若是天乾,要麽被處死,要麽充當苦力,怎麽也不該和地坤一樣被囚在苦籠受此凌辱。
為什麽?
何況天乾與天乾信香相斥,看他的樣子,卻也沒少遭人那方面的虐待,看得江惡劍心下難免又有些唏噓,良久沒有言語。
便當幾人皆是愈發迷惑,而那天依舊乾緊咬牙關時,林厭終是哽咽開口。
“阿律是,為了陪他妹妹才留在苦籠——”
“你住口!”
這回在那阿律張口的同時,江惡劍幾指一點,將他的啞穴也點了。
“你接著說。”江惡劍衝林厭道。
林厭便看了看對方怒瞪的眸子,稍一猶豫,卻還是目光躲閃地開口。
“其實我初到這裡的時候,阿律見我實在體弱,經常會來幫我,有幾次我差點就……死了,多虧他的照顧才活下來…他也是我在這裡唯一的朋友……”
“可我,可我去盜取丹引那日,為能逃走,利用他引走了苦籠看守,”林厭頭抵在地上,痛苦道,“還……還搶了他費盡心機才給妹妹安排的出逃機會,害他挨罰,他妹妹也再沒有可能出去……”
“是我為能活命不義在先,是我的錯,求求你們別難為他……”
“……”
聽他說到這裡,江惡劍已神色愕然,一時間竟不知先驚訝於這蠻人身為天乾卻為妹妹甘願委身苦籠,還是曾有那麽多坤奴妄圖出逃的慘烈下場在前,他竟仍敢心存逃離的心思——且不是為自己,是為妹妹。
“那他妹妹在哪?”心裡想著就問出來,江惡劍又不解道,“還有聽你剛才說的,他怎麽像是對廢除苦籠有什麽不滿?”
“既然他都要救妹妹出去,那王妃廢除苦籠,對他們來說明明是好事,他怎得對王妃也出言不遜?”
江惡劍此話一出,被點了啞穴的人顯然情緒更為激烈,偏卻兩腿不能動彈,隻不住發出可怖的嘶吼來恐嚇林厭。
林厭也又沉默下來。
“我記得你妹妹,她叫阿素,”許久沒有說話的厲雲埃抬頭,“每次你都會把她那一份活也做完,對麽?”
“……”
無視對方聞言更憤恨和戒備,厲雲埃又自顧問道:“她是不是有什麽其他苦衷,才非要離開不可?”
“或許……她生病了?”
“你不必這般緊張,她若是身體有恙,我可以請大夫為她診治。”
“……”原本如困獸一般的人忽有片刻的僵頓,卻不知他在想什麽,很快的,又陷入絕望與憤恨。
“他這又是為什麽?”江惡劍忍不住扒拉兩下林厭,“你肯定知道,還不老實說出來?”
而就在林厭仍意外堅持地嘴唇緊抿間,格外細弱的一聲終於從門口響起。
“因為我……我有孕了。”
像忍耐已久,來人毫無血色的一張臉布滿薄汗,嘴唇蒼白,在數道繃緊的視線投向自己時,瘦小的身軀已跪了下去。
正是阿素。
“王妃,”不顧地上人又陡然哀吼,她一下下顫聲磕頭道,“我哥哥說的都不是真的……”
“他沒有不敬重王妃,他是因為我才口不擇言,王妃廢除苦籠,大家都是心懷感恩的……”
她解釋著,卻像是也害怕不已,幾番冷靜才又繼續說下去。
“可王庭有明令,坤奴每日務必服用湮丹避子,一旦有孕,母子皆要處死。我……我卻因為先前得了彩帳,隻侍候飛隼營都尉一人,便心存妄想,一直沒有服下……”
“哥哥得知之後氣我胡來,但我實在,實在不舍得就這麽將孩子打掉,所以他才想尋個機會送我出去,卻沒想到,被阿厭哥出賣……”
“後來便,只能寄希望於那位都尉再來苦籠與我見面,我若能,能再表現出色些,求他娶我為妾,我和孩子才有一線生路……”
“只是王妃一朝廢除苦籠,那位都尉再也不會來這裡,我……我……若要活下去,只能……只能……”
她卻說不下去了。
蕭臨危真的肯允許他們這些坤奴從此不需受人凌虐,在他們看來已是仁至義盡,斷不可能再有例外。他們誰也不敢抱有幻想,生怕惹怒了王上,連這得來不易的日子也沒了。
所以她唯一的出路,就是趁他人還未發現,忍痛將孩子棄掉。
“求求你們,放了我哥哥,要罰就罰我吧……”
阿素跪地磕頭間,厲雲埃已然聽懂來龍去脈,起身上前阻止。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