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等了半年,才終於等來,那一直隱匿於暗處的人再次動作。
只要對方行動,就會有新的線索。
他這次前來,著實賭對了。
而並不知曉此時司韶令心底波瀾為何,與司韶令胸膛緊貼間,江惡劍隻覺他一下下莫名強勁的心跳。
胸前傷疤被摸得火燒火燎,他艱難思索著司韶令的話,不禁又替他捏了把汗。
忍不住捂嘴附在司韶令耳邊:“你想要偷什麽可以跟我說,我幫你去偷——”
卻不等說完,早被汗水浸透的脊背倏然一涼。
“既然發現了,正好還給你們,別讓他再跟上來。”
原是司韶令說話間,徑直將江惡劍推給了玄薊。
江惡劍:“……”
“他遇襲受傷不輕,最好先帶他回去。”
也隨著司韶令這一句落下,江惡劍明顯感覺到玄薊驀地向他投來的打量。
那眼神分明赤裸地在尋找,他哪裡受傷不輕。
“……”
胸口堵得密不透風,忽略玄薊落在他瑟瑟股間的探究視線,江惡劍神色複雜地瞪著司韶令。
司韶令像未看到他,又冷道:“至於你們這裡的其他東西,我毫無興致,若不想有無意義的傷亡,就讓開。”
“放他們走。”
豈料,這回司韶令方一話落,又一道森鷙嗓音不容置疑地響起。
蕭臨危?
江惡劍聞聲震驚轉頭。
果不其然,只見黑壓壓的人牆頓時破開整齊缺口,無不垂頭恭敬擁著他們乍然現身的君王。
連同司韶令眉頭也一閃即逝的蹙緊,應是沒料到蕭臨危會這麽快與他當面對質。
尤其,他一上來,便明目張膽地縱他離開。
卻見蕭臨危一步步走入,像頃刻打亂一方棋局的凶惡暴徒,無聲面對著司韶令。
“竊丹引的人,抓到了。”
跟在蕭臨危身後一魁梧非凡的部下對玄薊低沉解釋道。
與此同時,一身著苦籠內坤奴紗衣的纖細身影被五花大綁,由那部下粗魯扔到眾人面前。
恰好摔在江惡劍的腳邊,那人狼狽抬頭,垂落的碎發之下,依稀露出一張秀麗悲戚的面孔。
原本空洞的目光卻在看到江惡劍的霎時間一顫,滿眼氤氳,映出江惡劍耳際那一枚輕晃的銅錢。
第66章 生石
敕風堂神門所培養的細作,實際也分三六九等。
以伏虎、鴆醴、生石三種稱謂劃分。
級別最高是“伏虎”,這種人最為謹慎,潛伏在敵國時,通常地位也極高,不會輕易行動,一旦出手,多為一招製敵,亦或是,遇到相比自身暴露更為嚴重的緊急情況。
而“鴆醴”,意在如毒酒一般不斷滲透於敵方勢力,大多數極其擅長偽裝,看似酒香四溢,實則暗裡劇毒,招招殺敵於無形。
最末等,則是“生石”。
所謂生石,取自生石花,因著此花乍看酷似石頭,易隱藏於石頭中而命名。
當然除這之外,也由於生石花兩瓣肉葉色彩豔麗,花莖自中間凹陷裂縫生出,時常透著股情色的糜豔,更極具侮辱性地喻示了這一頭銜下之人無法逃脫的命運——以色誘人。
從稱謂到所執行的任務,皆不需要尊嚴。
比如林厭。
三年前作為“生石”被安插於北州王庭,等待他的,無疑是苦籠。
苦籠內的坤奴也分兩種。
一種相比而言稍微幸運,是有主的,主子多為兵營將領,只需在對方需要之時,努力侍候即可。
另一種,則最為低賤,幾乎任王庭中人褻玩,誰都可以是他們的天乾,又誰都不會是他們唯一的天乾。
這種被多人肆意佔為己有,身軀早已錯亂不堪的坤奴,並不比洗骨丹所化的地坤好受。
因為每到與人交歡,體內糾纏又相斥的天乾氣息猶如無數厲獸將其五髒六腑撕扯,其中所承受的痛苦,是常人不能想象的。
若實在忍受不了,就只能自裁。
但人的求生欲使然,大多數還是會選擇苟活著,逼迫自己在日複一日的折磨中去習慣那被割裂的可怖。
林厭自是屬於第二種。
這也是他的任務。
絕不能認主,成為所有人的玩物,既不引人注意,也可探取更多底層的情報。
而原本,此次若能竊取丹引成功,神使便允他重新回到敕風堂。
卻被蕭臨危人贓並獲。
“求……求求你……”
就在見到江惡劍的下一瞬,林厭神情顫動,水霧凝結間,桃花眼抖落滿臉淚痕,像看到唯一的生機,本絕望無光的臉上頃刻染上對活著的渴求。
也更恐懼這從天而降的恩惠就此流失,他嘴唇發抖地斷續哀求著,一頭磕在江惡劍的腳邊。
頸後一片血肉模糊,傷口新舊不一,儼然不知經過了多少天乾噬咬,隨著他更加拚命朝江惡劍靠近,血水順著蒼白下顎滴落。
“救救我……”他嗓音細若遊絲,像渺小可憐的螞蟻。
卻也就在江惡劍愕然瞪著他這番舉動的一刹那,為防林厭心有不軌,數道鷹刃已自四周猛襲而來。
並非刺向林厭要害,畢竟他犯下如此大罪,還未接受審訊。
但也沒有絲毫憐惜,道道疾影直奔他抖成篩糠的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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