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因司韶令這一扯,江惡劍忍不住猛回過頭,終與司韶令對視。
看到司韶令正緊盯著他,掌心輕撚著始終緊攥在手裡的物件,最後又輕聲道:“快去快回,等殺完了,我重新給你戴上。”
於是這一次,江惡劍木然覆滿猩紅的眼睫微動,讀懂了司韶令的迫切。
再不猶豫地轉身,如破開地獄的索命惡鬼衝向躲在望台的幾個殺手。
而隨著江惡劍的離去,周遭本就凶猛無比的來勢也一瞬高漲,幾乎將二人就此淹沒。
所幸正因為此,幾個殺手暫無暇理會他們,讓昭蘇得以喘一口氣地擋在司韶令身前,專注對付不斷湧至跟前的殺慄。
可惜,若是尋常內衛也就罷了,這經千挑萬選的百余人,再怎麽殊死相搏,哪怕是天墟掌門在此,也很難做到以一敵百。
就在陡然閃現的鋒利從旁處刹那而至,正拚盡全力橫劍隔擋其他幾人的昭蘇卻未能看到,司韶令已不假思索地抬臂,牢牢握住那險些穿過昭蘇身軀的利刃。
頃刻,順著凹槽的血流如注,等昭蘇回過頭,瞳間驟緊,卻還未出手,看到又一道凶光自司韶令腦後忽閃。
“阿邵!”
千鈞一發之時,昭蘇嘴角顫抖,怒喊著撲向他。
也當她快要心跳停止的一躍過後,她垂眸望著空落的雙臂,內心悸動不已地抬頭,越過從未如此紛雜的額前亂發,一眼看到了緊護著司韶令的另一道身影。
無疑是已從望台返回的江惡劍。
便淚水止不住湧出眼眶,她竟忘了自己正身處何地一般痛哭出聲。
還好,還好司韶令沒有為了救她而死。
離開江寨過後,她還是第一次這般無法自已。
或許,也因為方才那一聲“阿邵”,是她曾無數次聽當年的江慈劍提起,不自覺的脫口而出。
心想若是江慈劍聽到了,定會如奇跡出現,不讓他的阿邵再受到傷害。
沒想到他真的出現了。
他手染鮮血,殺人如麻,他也還是江慈劍。
便一邊流淚不止著,昭蘇一邊再度起身,長劍利落翻轉,再不顧一切地殺向重圍。
而此時此刻的司韶令,其實並看不到昭蘇眼裡一霎霞光萬丈的人。
那致命的一擊雖然沒能取他性命,卻割落了他系在雙眼的黑色薄紗。
午後日頭毒辣,他無法睜開眼睛。
“無妨。”
已然聽到先前那人猝然被捏碎顱骨的慘烈,也察覺江惡劍依舊滿身怒火,卻又小心翼翼地欲觸碰他鮮血淋漓的掌心,司韶令緊蜷著手,輕輕避開。
“那些都殺了?”
“……”江惡劍點頭。
隨即意識到司韶令看不見,江惡劍正不知所措間,回手又一掌震開了朝二人襲來的身影。
“做得好。”而即使閉著眼,司韶令仍了然誇讚道。
“……”
不過江惡劍目光緊鎖在他滴血的指縫,連“索吻”都忘了。
“一百步。”
直到司韶令的聲音再度響起,將他視線稍微拉扯:“穿過這裡,大約有一百步的距離。”
“接下來,你要護好我,也務必,護好自己。”
說著,司韶令已率先向前,迎著面前看不見的無數鋒芒,篤定邁出了第一步。
第182章 子溫
周遭盡數陷入黑冗,僅剩耳畔疾風飛湧,而司韶令每一步不曾停頓,像是有一堵堵牆,隨他翻舞的袍袖轟然坍塌,被長劍毫不留情地破開血路。
腳下猩紅流淌,青面獠牙的惡鬼大開殺戒,而飄向司韶令周圍的,始終是最熟稔的溫度。
如與漫天大雪一同墜落的飛花,十步,二十步,他踏著一地冱寒,卻滿身芬芳。
也就在這殺伐怒卷中,司韶令紛雜的思緒終是沉澱。
忽然意識到,前日青鄴王才特地召見他,催促他盡快默出《清心曲》,然而不過兩日,竟就在此設下死局,並不合常理。
雖然不世樓內發生了這許多意外,但他尚沒有做出任何背叛青鄴的事。
且司韶令早就心知肚明,青鄴之所以對自己“縱容”,一邊防范一邊“重用”,最主要是因他的身份與南隗五派都有些聯系,而青鄴始終對南隗江湖既顧忌又覬覦。
一日沒能將其瓦解,司韶令於青鄴來說,便是一日的籌碼。
所以如果不到萬不得已,青鄴王不可能突然下令除掉自己。
那麽他現今一反常態,大抵是有其他原因。
最大的概率,便是他已對南隗江湖勢在必得。
所以,結合青冥提到“青冥大業”時隱約透露出的信息,若青鄴真的意圖對南隗不利,這就是青鄴王對他下手的緣由。
——他的計劃提前了。
擔心南隗和北州得知他的野心而率先聯合,他已開始著手他的計劃。
因而在此時闖入的司韶令,便再無用處,也為防止破壞其計劃,勢必被第一個除去。
“剩下的路你不必跟著我們。”
當百步過後,縈繞在周身的獵獵殺意終於止住,司韶令聽著停在耳邊的喘息,不待對方開口,已先面向另一邊開口。
儼然是對同樣殺紅了眼,正跨過最後一具倒下的屍身,欲與他們一同繼續向前的昭蘇說道。
而昭蘇原本清麗的臉上血跡斑斑,聞言嗓音仍是拚力廝殺過後的沙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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