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應翩翩在禦前對答如流,侃侃而談,折服四座,亦令龍顏大悅,點為狀元,硬是憑過人的才學令他人都難以反對。
可惜他身上的種種光環,就如暗夜流星,雨後虹霓,一朝的驚豔過後,便重歸黯淡。
他時常與傅家的公子來往,可世人只知道鎮北侯保家衛國,英勇善戰,卻忘記了應翩翩當年也曾經被讚揚過:“有高才,善謀斷,他日必為國之棟梁,前途不可限量。”
而今,他料事如神,觀察入微,從容談笑之間便可解決一切陰謀困難,昔日的風采,似乎又重新在他身上綻放出光芒。
池簌道:“陛下,其實昨晚我一直跟應公子在一起,他是不可能殺人的。只是方才我若這樣說了,也會被視為包庇,無法取信於人,但現在的證據應該足以證明此事另有蹊蹺了。”
皇上淡淡瞥了池簌一眼,想起他方才拎著一具屍體舉重若輕的樣子,還有只聽應翩翩說了幾句話就能想明白前因後果,去尋找證據,更加覺得此人是個難得人才。
皇上其實正需要一名對自己忠心耿耿的親衛暗中行事,可惜一直沒有找到有能力又出身卑微、容易控制的人選,這才會看上池簌。
但此人明明有那樣的本事,偏生隻想給人當妾,著實色迷心竅,不可理喻,沒出息的東西,算什麽男人!
淑妃原本胸有成竹,此時見到事情急轉直下,心裡不禁也有些急了。
她掩飾地笑了笑,側頭對皇上說道:“陛下,臣妾倒是覺得這件事情很奇怪呢。周世子是男子,又會騎射功夫,他的力氣要比尋常女子大不少的,又怎麽會乖乖躺在那裡被人殺呢?”
皇上道:“方太醫,周世子身上可有被人用過迷藥的痕跡?”
“這……”
方太醫不禁擦了把冷汗,苦笑道:“臣才疏學淺,對驗屍所知不過皮毛,目前看來,似乎是沒有的。”
應翩翩一笑,對吳蘊華拱了拱手,客客氣氣地說道:“夫人,昨夜我淋了雨,但出行倉促,沒有帶夠藥材,還要多謝你將周世子那份祛除風寒的藥勻給我。你我本無仇怨,現在既然證明了我不是凶手,還望我剛才的冒犯之處,夫人不要放在心上。”
吳蘊華心亂如麻,也沒心情再跟他爭執什麽了,只是“嗯”了一聲,隨口道:“小事。”
然而應翩翩緊接著便話鋒一轉:“但應玦還有一個問題,想要冒昧請教夫人。”
吳蘊華一開始覺得像應翩翩這種貴胄公子,往往性情高傲,為人粗疏,應該不難欺瞞才是,此時卻不知不覺對此人生出了深深的畏懼之情,聽到他說這話本能畏懼,卻又無法拒絕。
“應大人要問什麽?”
吳蘊華喃喃地說:“這畢竟是我家中之事,恐怕有的不能見告。”
應翩翩道:“倒也不是什麽私密的問題,只是先前有件事我很奇怪。我聽說周世子感染了風寒,夫人賢德,每晚都親力親為,為他熬製湯藥,可是昨天晚上,你並沒有這樣做,所以這包余下來的藥材,就被我的侍從借走了。是有這件事吧?”
吳蘊華道:“這有什麽奇怪的?夫君沒有回來,我當然不會為他熬藥了!”
應翩翩道:“可是要使藥性充分發揮,這藥起碼要熬一個多時辰,難道你提前了這麽久,就確定周世子不會再回到帳篷中了嗎?”
他一語既出,吳蘊華慘然色變。
這時候其他人也都聽出問題來了,最慌張的就是吳蘊華的異母兄長吳思,父親去世後他就失去了靠山,生怕受到這個不親近的妹子連累,立刻出言呵斥道:
“蘊華,這一切到底是怎麽回事?你這是不是隱瞞了什麽,竟然連我都沒有告訴?還不快說!”
他這話實際上是在撇清關系,吳蘊華其實還可以死不承認,可看到所有的人或對她冷冷而視,或事不關己,她突然不想再做這樣的事了。
不想謊言推脫,不想攀誣他人,她也想把自己心裡的話,都痛痛快快地說出來!
“是我。”
吳蘊華站起身來,方才的悲傷和無助之色在她的臉上一掃而空,冷聲說道:“周愷是我殺的,我認了!”
雖然隱隱有些懷疑,可是她一個柔弱女子說出了這樣的話,還是令所有的人都大吃一驚。
“賤人!”太子妃率先反應過來,勃然大怒,幾乎想要衝過去給她一巴掌,幸好被太子一把拉住,小聲說:“父皇在呢,你先冷靜點!”
太子妃指著吳蘊華,怒聲道:“我周家有何處對不起你的地方?你為何要這樣做!”
太子妃的斥責頓時燃起了吳蘊華心中恨火,她的臉色不由扭曲起來,咬牙切齒地說:“你問我為何要這樣做,那你們又憑什麽這般對我?!一開始我嫁入你們周家,周愷便處處嫌我呆板無趣,動輒便以此與他的妾侍調笑取樂,百般嘲弄,連一點顏面都不肯留給我!我謹守本分,操持中饋,事事忍耐退讓,本想著有多少女子的日子都是這樣搞過來的,忍一忍也就罷了,可是你們偏生得寸進尺!”
她說到激動處,竟然一把扯開了自己那高高掩住的衣領,露出脖頸和鎖骨上的傷痕。
人群中傳來吸氣聲。
“除了這裡,還有這裡,還有我的身上,全部都是傷!都是周愷打出來的!”
吳蘊華不顧體面地說道:“自從我父親去世之後,他就明目張膽地對我打罵羞辱,我在誠憫伯府裡活的連那條看門狗都不如!是我想要賢惠之名親手為他熬藥嗎?不,是我不這樣做,遇上他不順心就會挨一通毒打!”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