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簌道:“行了,你起來罷。”
計先站起身來,壓著嗓子道:“教主,屬下觀您的內力遠不如以往,您可是遇上了什麽麻煩?那個應玦竟敢如此羞辱於您,難道是他使了什麽詭計……”
池簌聞言不快,皺眉道:“胡言亂語。”
計先悲憤道:“屬下都聽說了,應玦在京中素有跋扈之名,如今竟敢納您為妾侍……您堂堂七合教教主,連正妻都沒得當!”
池簌:“……”
所以你到底是在憤怒他納我為妾了,還是在憤怒我的位份太低了?
池簌說:“你未曾見過他本人,怎可憑著京中傳言便判定好壞?應公子高才厚義,疏朗坦達,又不知道有多少人心懷愛慕,若要納妾,根本無須這種手段。我成為他的妾侍,並非受他威逼,而是得他收留的權宜之計,是我自己願意的。”
他微微加重語氣:“你往後見了他不得有絲毫無禮,這是嚴令,記住了嗎?”
計先:“……”
他覺得,教主易容之後,人怎麽也有點不一樣了呢?
原先教主為人溫和淡漠,平時吩咐事情也只是就事論事,不摻雜任何感情色彩,在計先的印象中,沒有什麽是他喜歡的,好像也沒有什麽是他特別反感的。
可如今自己才說了那個應公子一句,竟然就挨了教主這樣一大通的訓斥。
計先敏銳地意識到了應翩翩的不同,便應道:“是,屬下知錯。應公子對教主有恩,屬下一定好好尊敬他。”
池簌“嗯”了一聲,面色稍霽,計先便又問道:“教主,那咱們現在就這樣離開嗎?還是要當面跟應廠公和應公子交代一聲,為他們準備一些報答的薄禮?”
他問完之後,卻好半天沒有聽到教主回答,不由稍稍抬起頭來,向著池簌看去。卻見教主面無表情地望著房間一角那隻點滴泄水的銅漏,似在出神。
他整個人雖坐在窗下的暖陽之中,身上卻透出濃濃的孤寂。
“教主?”
片刻之後,池簌淡淡地說:“沒必要道別了,直接離開吧。至於謝禮,日後再……”
池簌後面的話還沒有說出來,兩人突然同時聽見院子裡面的某處傳來瓷器碎裂的響聲,緊接著,仿佛是個男子的聲音憤然說了句什麽。
其實這些聲音都不算大,只是兩人內力深厚,才聽得清楚,計先尚且沒有分辨出那個人到底說了句什麽,眼前忽然一花,剛才說要離開應家的教主就沒影了。
他一時愕然,又不敢跟出去,隻好探頭探腦從窗戶裡面往外瞧。
傅寒青一再告訴自己不要生氣,可是當他聽見應翩翩說出“當然”兩個字的時候,他才發現,自己根本辦不到。
他的手無意識地扶在桌子上,攥著應翩翩剛才用過的那隻茶杯,碎裂的聲音響起,那隻茶杯生生被他攥碎了,瓷片嵌進手心裡。
這種疼痛,反而更加激起心裡無邊的怒火,剛才被愚弄和嘲諷的不甘,以及來之前就壓抑的怒氣,重新熊熊燃燒起來。
傅寒青抓住應翩翩的手臂:“所以我剛才說的那些話你根本就沒聽進去,所以從我一開始過來,你就在耍我。看我被你耍的團團轉,你很得意吧。”
最可氣的是,他還剛才還真的動心了,傅寒青簡直恨不得將面前這個人一口一口咬死算了。
就在這時,門口傳來一聲巨響,身後的門開了。
——是被人從外面用內力震開的。
那個瞬間,傅寒青竟然感到了曾經在一次敵軍暗殺中才感受到過的無匹銳意,多年軍旅生涯鍛煉出的本能使他放開應翩翩,迅疾反手拔劍,回身一擋。
下一刻,長劍落地,虎口震裂。
傅寒青的肩膀上仿佛被人重擊一掌,他整個人踉蹌退後,脊背重重撞在牆上,疼的幾乎像是要裂開一樣。
傅寒青自打出生以來與人動手,從未敗的如此狼狽過,那個瞬間,震驚甚至大過了羞憤。
他愕然抬頭,這才看清楚,來的人竟然是自己剛剛還在鄙夷的韓小山。
他就那樣踩過自己的佩劍,大步走到應翩翩跟前,拉住了他,滿臉的關心、急切:“他打你了嗎?你沒事吧?”
傅寒青幾乎說不出話來。
池簌上一次同應翩翩去傅家別院赴宴,是十分清楚傅寒青當時如何酒後失態,將董宣當成了應翩翩,又對他施暴的。
當闖進門來的那一瞬間,池簌看見傅寒青滿身戾氣,大手捏在應翩翩的胳膊上,他心中竟然湧起了一股想要殺了這個人的衝動,完全不顧武功會暴露,憤然出手。
池簌情急之下,根本沒有意識到自己的態度實在有些對應翩翩關心過頭了,應翩翩臉上的表情卻不禁帶出來了驚訝,問道:“你來幹什麽?”
池簌頓了頓。
“你的武功……好,還真是深藏不露。”
好在這個時候,傅寒青的開口緩解了池簌不易察覺的尷尬。
他生生將嘴裡的血咽下去,望著池簌的目光帶著血色的戾氣:“韓小山不可能有這麽高的武功,你到底是什麽人,接近他有什麽目的?”
池簌轉頭看了他一眼,神色淡淡,黑眸深沉:“鎮北侯,你在以什麽立場向我質問這句話?”
傅寒青冷笑道:“我們相識十二年,在一起四年,彼此情意深厚,不管現今如何,都由不得別人分說。你站在這,你算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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