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翩翩扶著池簌的手,從馬背上跳了下來。
池簌道:“歇一會吧,恐怕要不了多久,還有一場惡戰。”
西戎軍暫時被打退,但這完全是因為靈州的援兵來的出其不意,可西戎的大軍還在身後,不多時就會卷土重來。
雍州城內的將士和百姓們總算可以歇一口氣,開始加固城牆和城門,靈州來的援軍卻沒有進城,依舊在外面暫時休整,隨時待命。
應翩翩坐在一處避風的土墩後面,將一直繃緊的肩膀松了下來,雙肘撐在膝蓋上,揉了揉眼睛。
池簌彎腰親了下應翩翩的頭髮:“我去給你拿些熱水來喝。”
他起身,走到幾名正在生火的七合教教眾身邊,給應翩翩拿水。
幾個人面帶憂色,正在議論著什麽,見到池簌過來,紛紛起身行禮。
池簌看見他們面帶血汙,神情疲憊,心中也有些感慨,說道:“辛苦你們了。”
曾經對於他來說,進入七合教只不過是一個無可奈何的選擇,成為教主,更是以前從未曾料到的,一切不過為了保命而已。
既然當上了,就承擔這份責任,至於提到感情,著實不多,可是這些人卻當真把他當成了教主,忠心追隨。
在認識應翩翩之前,這些事情池簌根本從來不去在意,也不會多想,是和應翩翩在一起,看著這樣一個人的愛與恨,掙扎與熱烈,他才逐漸融入了人間。
聽到池簌的話,七合教的教眾都道:“教主說的哪裡話,應公子是教主的心上人,也是太/祖的後人,我們理應效力的。”
只是說完這句話,幾人相互對視,面上又流露出猶豫之色。
池簌見狀,便道:“還有什麽話,但說無妨。”
一名教眾猶豫著,終於說道:“教主,其實屬下們商議了一個辦法。如今戰勢險惡,您和應公子乃是萬金之軀,實在沒有必要一定要在這裡冒險。屬下精通易容之術,鬥膽請問教主,是否可以讓我們易容成您和應公子的樣子,在此穩定軍心,請二位先行離開。”
他說完之後,見池簌不語,便有些急切地說道:“教主固然武功絕世,但那可是三十萬大軍,憑您一人也難以力敵。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啊!”
池簌方才確實有一瞬間的轉念,想讓應翩翩先走,但隨即他便知道,他不可能這樣做,雖然他很想讓對方活下去。
池簌說道:“我們能走,你們和那些將士們卻走不了。阿玦在靈州借兵的時候,曾經向他們保證,會第一個進攻,最後一個撤退。他說出來的話,是絕對不會食言的。”
“您可以點了他的穴道……”
池簌道:“我不想違背他的意願。”
池簌知道,應翩翩曾經寧可付出生命的代價也不願違心地活著,他做出了很多艱辛的努力,才總算能夠掙脫命運的束縛,去做一些他自己所期望實現的事。
所以,即便會有心疼不舍,作為愛人,池簌對於應翩翩的一切選擇,只會陪伴,不會阻攔。
池簌鄭重地對著幾人說道:“此戰我們大家生死與共,我和應公子都是這個意思。”
那些人不禁熱淚盈眶,呐呐地說了聲“教主”,池簌衝著他們點了點頭,拿著熱水,轉身而去。
應翩翩坐在那裡休息,看到池簌端著熱水走回來,臉上是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
他接過池簌手中的水,問道:“剛才他們是不是勸你離開了?”
池簌也不意外他能猜中,說道:“勸咱們離開,說是能易容成你我的樣子,但我沒答應。”
應翩翩垂眸,低頭一口一口喝了熱水。
喝完了水,他才說道:“其實七合教作為江湖門派,原本不必被卷入這樣的戰爭中。我想過好幾次讓你先走,但知道你是不會走的,才沒有說。”
池簌笑了笑,道:“幸虧你沒說。”
應翩翩搖搖頭:“我死而複生之後,改變了原書中的很多劇情,也改變了很多人的命運。每一次成功,我都覺得自己又從中掙脫了一些,可唯獨你的……”
池簌道:“唯獨我的,改的最好。”
應翩翩抬眼看他,池簌微微一笑,摸摸他的臉,低聲道:“謝謝改命。”
應翩翩抓住池簌的手,用力握了一下。
他正要說什麽,忽然聽見遠處金鼓齊鳴,響聲動天,不禁和池簌同時轉頭望去。
池簌臉上的溫柔之色一斂,沉聲道:“是西戎軍重整兵馬,又攻過來了。”
這一次西戎的兵馬比方才至少增加了一倍,但依舊不是三十萬的全部,可見雖然兵力充足,他們也打的十分謹慎收斂。
那就說明,西戎這回集結如此之多的大軍迅速出征,應該也是已經用盡了全力。
他們一方面想通過武力得到巨大的好處,另一方面卻又想要付出最小的代價,所以才會借著人多實行車輪戰,主要用意在於消耗。
不正面迎擊,消耗穆軍的糧、武器、將士體力,還有……人心。
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當面對的敵人仿佛源源不絕,永遠也打不完的時候,人心中的銳氣被消磨,心也會隨之崩潰。
世間風雨中,最堅強,最脆弱的,其實都是人心。
應翩翩什麽也顧不得說了,與池簌一起站起身來。
“應將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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