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手下剛將半片衣襟扯平,他的瞳孔忽然微微一縮。
池簌看到,就在那破爛的衣衫之下,露出了應翩翩腰側一塊蒼白的肌膚。
雖然屍體已經開始僵硬,那皮膚發暗,不似以往般白玉無瑕,但也能看出,上面沒有半點痕跡。
這不對。
池簌無論如何也不會記錯,應翩翩的右側腰間分明有一顆紅色的小痣,以往兩人纏綿時,池簌曾無數次珍惜無比地將這顆小痣覆在掌心,親吻愛撫,如今卻不見了。
池簌剛才已經死寂的心猛然一下子狂跳起來。
他再也顧不得那名僅剩的黑衣人,將手中的屍體放在地上,開始仔細驗屍。
這具屍體從高處摔下,本來就已經血肉模糊,有些變形,多處難以辨認,就算是池簌這樣仔細查看,竟也沒有發現他的面容與應翩翩有什麽太大的區別,但是身體的一些細節之處又不一樣。
比如身上的疤痕小痣,以及腰肢粗細,手腳長短,如果不是池簌與應翩翩有過肌膚之親,絕對無法查知其中的區別。
剛才仿佛著了魔一樣,就認為這人是應翩翩,覺得應翩翩仿佛合該就是死在此時,死在此地。
眼下池簌察覺疑點,思緒陡然清明,意識到恐怕又是劇情的力量將他內心深處最大的恐懼放大了。
意識到不是應翩翩後,他的心一下子冷酷下來,僅僅將面前的死人當成一具再普通不過的死屍來對待,令池簌一下子檢查出了很多不對之處。
——既然有這麽一個替身在,反倒說明應翩翩應該並沒有出事。
池簌大松了口氣,渾身上下頓時脫力,整個人瞬間就癱了下去。
剩下那唯一還活著的黑衣人原本閉目待死,忽見池簌不再追殺,也不知道是自己是走了什麽大運氣,偷偷睜開眼睛打量著對方。
眼前這位高手仿佛精神有問題,一會惱怒,一會狂喜,一會冰冷,一會激動,著實瘋的不輕,此時見他突然又不知犯了什麽病,黑衣人也不敢上前查看,連忙轉過身去,撒腿就跑。
池簌知道自己應該把他攔住,卻一時覺得自己的手軟綿綿的舉不起來,幸好此時他手下的七合教教眾也已經紛紛趕到,見到池簌坐在地上,不由大驚。
計先也跟著來了,連忙問道“教主,您沒事吧,您受傷了嗎?”
“無事。”池簌衝著那黑衣人示意了一下,疲憊道,“把人攔住。”
得了他的命令,那黑衣人很快被點住穴道,押到了池簌面前。
池簌扶住額頭,隻覺得腦海中嗡嗡作響,仍舊心有余悸,他用力按了按太陽穴,開口時連嗓子都是啞的。
“這名死者,到底是什麽人?”
那名黑衣人原本凶神惡煞,如今簡直怕池簌怕的要死,聽見他詢問,結結巴巴地說道“小人也不清楚,這、這人是侯爺前幾日才接進京城的,後來又說不需要了,要除掉他,還要毀屍滅跡,小人們只是奉命行事……”
計先看了一眼池簌的臉色,照著那黑衣人的腦袋上就重重的扇了一巴掌,喝道“你把話說明白,什麽侯爺?為什麽接他進京?含含糊糊的想死嗎!”
“是、小人,這就說,這就說。”
那黑衣人定了定神,講述起來。
原來就在幾日之前,傅英突然下令,讓手下的人去京城旁邊的趙縣接了一人回府。
那人寬袍蒙面,看不清楚身形面貌,十分神秘,聽說話聲音是名男子,性格非常狂躁刻薄。
傅英倒好像也沒有對他太過關心重視,但卻十分縱容,每日好吃好喝地把他養在府裡,即使此人言行驕縱,虐打仆婢也不曾管束。
就在前一晚,傅英下令手下去刺殺應翩翩,自己則帶著這人,一路悄悄離開了宣平侯府,不知道要去往何地。
但殺手們不幸丟了目標,隻好回來向傅英稟報。
傅英聽聞應翩翩被人救走了,立刻改變行程,隻帶了少數隨從輕裝簡行而逃,同時下令,要將今夜參與此事者全部滅口,之後還要毀屍滅跡,那個人便包括在內。
這些殺手們不明就裡,自然也只有照著傅英的吩咐行事。
這件事情也不是傅英存心設計池簌看到此人屍體,但陰差陽錯,很難說不是劇情的力量又在撥亂反正了。
池簌聽完之後,不置可否,隻道“任道長。”
任世風一直恭恭敬敬站在旁邊,回到七合教的他,只是池簌手下的一名普通下屬,早已沒有了在朝上故作的高深。
他聽到池簌喊自己,立刻會意,上前仔細查看了那名死者的面容,而後對池簌稟報
“教主,此人的鼻梁、額頭、下頜等處均有被自幼被高深內力按壓過的痕跡,依屬下來看,他應該是原本生的與應公子有幾分相似,最重要的是骨架輪廓相差不多,後來經過醫術高明的人加以改造,又養上幾年,就變得與應公子面目愈發相像了。”
“只是如此強求,恐怕維持不了幾年,隨著年紀漸長,這容貌就難免會逐漸變形。”
聽到任世風這樣說,池簌不禁想起了先前穆佚揚關於應鈞發現珠寶的講述,再結合眼前黑衣人的話,立時心中雪亮。
看來傅英性格謹慎,布局機深,甚至也早就考慮到了應翩翩日後有可能會不聽他話的情況,又或者他是根本不想讓應鈞的兒子一直活在世上,因此為應翩翩精心打造了這樣一個“仿製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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