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丹木說,他隱約有些印象,自己從小在一戶商人之家當中長大,後來他們在邊地做生意的時候被西戎人所俘,這才流落到了西戎。
當時恰逢善化公主剛剛小產,並被醫師診斷為以後都難以生育,西戎王一心想哄善化公主歡喜,便想讓她再養育一個其他的孩子分心。
但西戎的孩童自小粗壯,生的也與中原人不甚相同,善化公主並不喜歡,正好這時有左丹木這樣一名長相清秀的漢人孩子被俘,他便這樣陰差陽錯,被送到了善化公主那裡。
善化公主對他也是淡淡的,從不親近,但因為知道如果拒絕,左丹木必然不能再活,因此還是讓身邊的下人照料著他。
左丹木自小聰明,又極會討人歡心,逐漸得到了西戎王的寵愛,在善化公主死後,也在西戎謀得了一席之地。
不過這點寵愛在大局面前終究無用,他還是和日渥一直被送到了大穆來,成為了西戎王大業的犧牲品。
左丹木此前一直不知道自己的身世,直到一年多之前,他喬裝改扮越過邊境,去了穆國的雍州,遇到了任雍州知州的胡臻,才無意間被他發現了手上的胎記。
左丹木自小便知道他不是西戎王和善化公主的親子,又因為長相與大多數人不同,沒少聽到別人在背後議論於他,聽說自己的親人在中原,他便立刻動心,開始與胡臻往來。
兩人之間建立了深厚的情誼,左丹木也決定要回到中原來尋親,所以主動向西戎王爭取到了這次來到大穆的機會,為的就是借機脫逃。
胡臻既是他的舅舅,也對善化公主懷有傾慕之情,故而對左丹木的事情極為上心,他特意請旨回京述職,同左丹木一起來到了京城,一路照應。
這一次也是由胡臻事先通風報信,左丹木才能先於日渥逃跑,沒有被皇上軟禁起來,又想辦法混入宮中,見到了太后。
當這一番曲折講完之後,太后也不由得唏噓感歎。
左丹木卻說道:“娘,我不能一直留在宮中,否則只怕會連累了您。今日能夠冒險見您一面,也是孩兒的福氣了,現在已經見過了面,再無遺憾,我準備立刻出宮去找個地方暫時躲起來,先避過這陣風頭再作打算。”
太后卻自然不會讓他這樣就離開,搖了搖頭道:“這樣不妥。你的身份重要,皇上不可能因為一時找不到你就放棄,如今最好的辦法,是讓其他人都以為你已經身死,然後你再改換一個身份生活下去。”
“等過得幾年,看看大穆與西戎間的形勢將會如何發展,哀家再想辦法恢復你的身份,把你應得的那些東西都給你。”
左丹木不禁面露感動之色,低聲道:“兒子才第一次和您見面,就讓您這樣費心。”
太后輕聲說:“你是我的兒子,哪有什麽第一次不第一次的,你剛生出來的時候,我便已經抱過你了,這麽多年來我沒有為你操過心,原本就是對不住你,如今又怎麽可能因為這些事情舍你而去呢?”
她頓了頓,微微歎息:“只是此事若要具體著手起來,我居於深宮,很多地方使不上力,還需找人幫忙。”
左丹木目光一閃:“您是指——”
太后尚未回答,兩人忽然都聽見一個聲音在殿外笑著說道:“這不是貴公公嗎?你在這裡可是有事?”
接著一個小太監的聲音戰戰兢兢地回答道:“回應大人的話,是奴才聽聞一位姐姐說,太后娘娘這裡來了客人,要奴才上些茶點,但奴才沒有經過傳召,又不敢直接進去打攪,所以站在此處猶豫。”
應翩翩隨口揭開一個湯盅,看了看裡面的燕窩,又將蓋子扔回去,輕笑道:“真是,我只不過是入宮探望太后,但前一陣剛剛觸怒了皇上,不好聲張,這才偷偷地來,還要什麽茶點,你端下去吧。”
那小太監迷迷糊糊地“哦”了一聲,端著東西就要告退。
剛走出兩步,又被應翩翩一伸手拽住了後領子,道:“別把我來的事情同別人說,否則皇上若是因此斥責於我,我可扒了你的皮。”
應翩翩說扒皮,那就很有可能是真的扒皮,甚至根本都不用他去安排什麽,只要回家去跟應廠公告個狀,應定斌再隨隨便便來一個眼神,這宮裡的太監宮女,哪一個不是生死任由他意?
小太監可是萬萬得罪不起這位少爺的,連忙點頭如搗蒜,細聲細氣地說道:“奴才遵命,奴才一定遵命,不會把今天來到這裡的事情跟任何人提起。”
應翩翩松開他的領子,笑道:“這就對了,滾吧。”
太后和左丹木一時間都沒有說話,耳聽著那名小太監的聲音消失了,應該是已經被應翩翩趕走。
緊接著又過了片刻,宮殿的門被一推,應翩翩也沒打招呼,直接便進了太后的宮殿。
到了內殿的門口,他才站住,低聲說道:“娘娘,這時方便我進去嗎?”
太后不禁搖了搖頭,衝著左丹木說:“你看這孩子,也不知道是隨了誰,狐狸都沒有他精。”
左丹木的目光微微一沉,恐怕連太后自己都沒有意識到,她說這句話時的神情又是無奈,又是寵愛,比起方才和左丹木交談時顯得親昵和自然多了。
他表面上只是一笑,說道:“應大人的聰明我一向是佩服的,幸好他與您的關系似乎不錯,來的也湊巧,否則今日若來的是別人可就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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