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臻道:“倒是太后您,不知道可有什麽打算嗎?”
太后一怔,道:“哀家一名居於深宮之中的婦人,又能有什麽打算?”
胡臻道:“皇上顧念舊日恩情,又不願受人指點,如今依舊對您尊敬有加,這是太后的福氣,但帝王之心本就難測,你們終究不是親母子,又或者……”
他朝上比了個手勢,暗示“皇位”的意思,放低了聲音:“……上面坐著的換了人,未必便肯再待您如此,到時候太后又應該存身何處?”
太后神色微動,打量他片刻,這才淡淡地說道:“哀家既入皇家,便是身不由己,無論怎樣的待遇,都也只能接受。二哥明明知道這一點,為何還要刻意提起呢?”
胡臻道:“於私,您是我的妹妹,於公,有您在的一天,胡家便都會穩如泰山,沒有人會比我更加希望太后平安。只是您沒有什麽可以傍身之物,一直令我擔憂。”
他將身體微微湊近,低低道:“其實這回我提起此事,是因為好像發現了……那個孩子的下落。”
太后的神色陡然大變。
第123章 得眼還迷照
太后向來端莊冷淡,很少失態的時候,如果此時有伺候的下人在,一定會十分驚訝於她臉上此時的急切神色。
只見她竟猛然一下子站起身來,問道:“你說什麽,你找到他了嗎?孩子……孩子在哪?”
兩人所說的孩子,自然就是太后與她的先夫所生之子,這麽多年來,太后也沒少派人找尋他,但是都杳無音訊。
胡臻躬身湊到太后耳畔,輕輕說了幾個字,太后聽聞,臉上露出了極度驚愕的神色。
她不禁問道:“你確定嗎?當真是他?”
胡臻退開,重新規規矩矩坐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說:“我知道您一定覺得此事匪夷所思,我當時剛剛調查到這個消息的時候也是震驚無比,但多方驗證之後都覺得可能性很大,所以特地入宮,其實就是為了將此事知會您一聲。”
“若是假的便罷了,若是真的……他的身份如此複雜,娘娘您該如何相認,日後又將怎樣安置他,只怕都需要好好地安排籌劃了。一個不慎,只怕就容易招來很大的麻煩。”
太后除了當年與先夫所生之子,嫁與先帝後,再也沒有其他子嗣,她惦記了這個在戰亂中失散的孩子多年,其實到了如今,都已經有些絕望了。
她怎麽也沒想到會在這時突然得知他還活著,而且竟然是……那個人。
聽到胡臻說麻煩,太后的態度倒是十分堅定,說道:“若他當真是哀家的孩子,就算是不要這個太后之位,哀家也一定會把他認回來。”
胡臻道:“若是不要太后之位,只怕您就護不住他了。”
太后微微一默,心中又喜又亂,又有些覺得不真實。
過了片刻,太后以手扶額,低聲道:“哀家要想一想,你先去罷,好好再確認一番。若是有事,哀家會傳召你的妻子。”
胡臻不禁笑了,說道:“太后這真是歡喜的糊塗了,您忘了嗎?臣並未娶妻。”
他如此一提,太后才猛然想起,不免搖了搖頭,自嘲道:“哀家這麽多年來修心養性,沒想到遇事還是沉不住氣。知道了,那哀家會令身邊信得過的內侍出宮去尋你。”
胡臻答應了一聲,起身告退。
太后看著他走出去,忽地心頭一動,又說道:“二哥,你這麽多年未娶,又一直守在邊地不肯調任,是不是心中還是忘不了善化公主?”
胡臻一震,猛然站住。
他回過神來,說道:“太后娘娘,您是懷疑我因為惦念善化,因為她和那個孩子之間的淵源,才特意將那人說成是你的兒子,以給他找一份更好的前程嗎?”
太后道:“是與不是,哀家都能夠理解,但哀家要你一句話。”
胡臻坦然道:“自然不是,這兩件事又怎能等同。我若真心想照顧他,讓他遠離紛爭擾攘,從此過著富足閑散的生活不好麽?又何必讓他冒認不屬於自己的身份。”
他說到這裡,微微一笑,又道:“或許是因您這麽多年都沒有忘記應鈞,甚至對他的兒子也百般厚待,將心比心,才會有這樣的想法,可是三妹,咱們不是一樣的人。”
胡臻言語大膽,太后本欲作色,可是聽他一聲“三妹”,終究歎了口氣,說道:“知道了,你去吧。”此時應翩翩也已經來到宮中,聽說太后正在見客,便等在外面,正好碰見了胡臻出來。
應翩翩不認識他,對方卻主動衝他行禮,仿佛很熟稔一般地笑道:“應大人,您也來覲見太后嗎?”
應翩翩道:“是。不知大人是……?”
對方道:“在下雍州知州胡臻,回京述職。”
他一自報姓名,應翩翩便知道了此人是太后的兄長,還禮後隨口寒暄幾句,裡面的宮女已經出來傳召應翩翩覲見,胡臻便要告辭而去。
就在兩人即將擦肩而過時,忽然有一樣佩飾上的絲帶斷裂,險些從胡臻的身上落下。
應翩翩還沒看清那到底是什麽東西,胡臻便已經臉色大變,忙不迭地彎下腰去,幾乎是撲在地上,一把將那樣東西搶在手中,沒讓它摔碎。
——原來是塊玉佩。
胡臻小心翼翼地將那樣佩飾收回袖子裡,這才下意識地看了應翩翩一眼,見應翩翩也正瞧著自己,微怔了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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