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鴻雁公主的見面,正是此戰當中的一個重要轉機。
將北狄的部分俘虜暗中放回去之後,穆國的軍隊也改變了進軍策略,南北兩面的軍隊聯合形成包圍,步步進逼,逐漸迫使西戎後撤,戰勢一時膠著。
應翩翩養了幾天,沒有等到傷口完全愈合,便重新親自上了戰場,觀察戰局。
北狄依然在協助西戎攻打穆國,應翩翩特意派了幾支軍隊前去試探,發現他們的戰鬥方式也沒變。
敵軍通常都是先利用輕便迅捷的草原騎兵充當先鋒突刺,攪亂穆軍的陣型,將他們切分成散兵,再令鐵甲步兵上前收人頭。
這兩招看似簡單,西戎也用了多年,但幾乎從未失手,效率極高。
他們的騎兵不穿鐵甲,不攜輜重,拚的就是一個快字,而步兵卻恰恰相反,不光穿了厚重的盔甲,而且所用的兵刃以厚背闊刀為主,雖然耗費體力,但殺傷力極大,而且不用防守。
這種作戰方式,只有自小長於馬背之上,身材又普遍粗壯高大的草原民族才適用,故而雖然穆國早已看破了他們的策略,卻一直很難抵禦和破解。
之前因為應翩翩的連環計策,西戎王在軍中的威信大失,又因為戰事接連失利,以致於軍心動搖,不少先鋒軍開始不願送死,所以目前擔任騎兵前鋒的主力大部分來自北狄。
應翩翩收到回報,聽說敵軍依舊如此作戰,放心讓北狄充當先鋒,他便知道自己這一次沒有賭輸,鴻雁公主信守了盟約。
那麽現在也該輪到他們配合了。
應翩翩看到西戎軍撤退,便立即下令全員追擊。
鞏呈一直擔任與西戎作戰的前鋒,他鎮守平明關多年,因為是守將,對西戎也頗為忌憚,作戰風格一向偏於謹慎保守,但這一次聽到應翩翩的命令,鞏呈立刻毫不猶豫地帶兵向前衝殺。
他是經驗豐富的老將,戰力極為強悍,此時率領大軍,便如猛龍過江,一路砍殺,將面前的騎兵紛紛斬下馬來,來不及撤退的步兵也被踩踏的人仰馬翻。
有他開路,應翩翩那一邊的王駕也緊隨其後,打的敵軍狼狽不堪。
北狄軍撤退的快一些,西戎軍且戰且走,看起來也好像在不斷敗退,但西戎王眼望前方山脈,陰鷙的鷹目中卻露出了幾許志在必得的狠意。
他正是要穆軍追上來,今日全軍覆沒,有去無回!
包括,應玦!
萬馬嘶鳴,號角嘹亮,在被鮮血染紅的草原之上,夕陽也正在漸漸下沉。
到了一處四面環山的谷地之中,前方的西戎軍隊似乎無路可走,也跟著停下了。
應翩翩挽韁立馬,抬手示意先鋒軍後撤,微微仰起下頜,看向前方。
他那一雙飛挑的鳳目中,似乎也被天際暗紅的雲靄染上了血色,而後,逐漸映照出面前重重疊疊的敵軍身影。
應翩翩揚聲道:“西戎王,上次一別之後,朕與你已有月余未見了,心中思念不已,特來探望,你卻不敢露面於人前嗎?”
馬兒也仿佛感受到了緊張的氣氛,馬蹄不安地在地面上小步挪動,應翩翩微微扯動韁繩,儀態優雅,側身做出靜候之態。
片刻之後,對面黑壓壓的隊列中間分開了一條路,西戎王從後走了出來,沉聲冷喝道:“應玦,本王在這裡!”
應翩翩難得地穿了盔甲,黑色的甲胄令他的身上多了幾分英挺肅殺之意,只是語氣中那份譏誚散漫並未改變。
“西戎王這一次膽量見長了,竟然沒有易容改扮,倉皇而逃。只是不知道你此刻出來見朕,是打算低頭受死,還是下馬投降?”
西戎王用冰冷的目光看了應翩翩片刻,忽然仰天大笑起來。
“好,好小子!夠狂,也夠狠,本王欣賞你!”
他笑容一收,將馬鞭一舉,面上已露凶狠之態:“可惜,今天就在這裡,又要了結一名穆國的皇帝了!”
隨著他的示意,外圍的西戎軍忽然同時拿起號角吹響,緊接著,四下空無一人的高地上,忽然出現了無數騎在馬上的兵將。
——有埋伏。
經常打仗的人都知道,若是追擊敵軍時,遇到了在四面高地上埋伏的騎兵,幾乎就是必輸無疑的局面,這個時候不要再想著抵抗了,能撤就立刻撤。
因為騎兵藏於山上的最大優勢,正在於他們可以借助山勢下衝,衝擊力和殺傷力幾乎會瞬間增加數倍,能夠在最短的時間之內衝潰對手的陣型。
一旦如此,他們的對手即使人再多,兵器再精良也沒有了作用。陣營一散,難以相互支援,便如同碎裂的武器,只剩下任人宰割的份了。
西戎王佯敗誘敵,特意選擇了這處谷地,當成應翩翩的葬身之所。
應翩翩抬起頭,望向山坡上那一片黑壓壓的槍林戟海,山風將他的發絲吹拂的狂舞不休,與之相對的,卻是他悠然不動的神情。
四面被圍,鐵甲蔽日,他踞於馬背之上,清瘦的身形挺拔的像一支未出鞘的劍,唇邊噙笑,意態灑脫。
西戎王皺起眉來,感覺這個反應極其不對。
“你——”
“你輸了。”
應翩翩輕聲接口,那聲音好似還很溫柔:“因為你還是對我太不了解,我可是一直——很壞的。”
他的手撫上身側冰冷的佩劍,然後在照眼的銀芒中鏗然拔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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