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翩翩剛才邀戰的時候便已經將這一點算好了,而這陣法正是遇強則強,人越多威力越大,也就讓他越省力。
那棵小樹,就是鎖陣的陣眼。
之前陣法沒有啟動,其他人一竅不通,也看不出端倪,但應翩翩特意拿了傅寒青的寶劍,第一劍就削斷了那棵小樹,使得陣法形成,人便也已經入局了。
趙虎等人站在旁邊觀戰的時候,很不理解朱銘何以會在應翩翩無力的攻勢之下那樣狼狽,直到身臨其境後,他們才意識到其中的凶險。
這些人只要想對應翩翩發動攻擊,自然就得追隨他的身影而行,但是跟著他走了幾步,周圍的世界便好像一下子換了面貌。
地面在旋轉,樹木在挪移,耳畔傳來奇怪的嗡鳴,天空也好像被割裂成了一塊塊,在頭頂變換著奇異的形狀。
應翩翩足踏星宿方位,移形換影,翩若驚鴻,在劍光花影中輾轉來去,一時只見他白衣翩躚,身影忽而在前,忽而在後,忽而在左,忽而在右,時而清晰,時而模糊,令人難以捕捉。
他手中劍勢綿綿不絕,疊成重重雪幕,一柄劍仿佛已經化身萬千,難以捉摸,有時令人捕捉到空隙一劍刺去,陣法卻又轉瞬而變,反倒容易打中自己的同伴,更是縛手縛腳。
趙虎突然明白過來,其實在這樣的陣中,人越多反而越是牽絆,他想要大聲呼喊自己的同伴退出,卻發現這座迷宮重重疊疊,根本無法尋到出口。
沒想到真是看輕了這小子!
朱銘道:“這什麽妖法……”
話猶未了,他忽然覺得銀光一閃,剛才還無影無蹤的長劍從面前劃過,朱銘連忙就要躲閃,那劍卻如靈蛇一般回過彎來,劍面在他臉上“啪”地抽了一個耳光,打得他滿口是血。
應翩翩輕描淡寫地說:“你覺得你最厲害,別人如果勝過了你,要麽是用了卑鄙手段,要麽是會妖術,對不對?”
朱銘被傷的不重,但侮辱性極強,又驚又怒,連著出了幾刀,卻根本挨不著應翩翩的邊,反倒冷不防又挨了一下。
應翩翩又道:“你覺得你家那個腦子不正常的將軍天下第一的好,不管別人情願不情願,心裡怎麽想,被他看上了,都得老老實實聽話,半點不能反抗。一個自詡保家衛國的軍人,滿心都是這樣的念頭,我看你外出打仗的時候,只怕也沒少強搶民女,欺壓百姓吧?”
朱銘:“胡說八道,你——”
應翩翩笑了笑:“你厚顏無恥,蠻橫自大,這也就罷了,但如此是非不分,還覺得自己是個正義英雄,實在叫人看著惡心。傅寒青教不好你,那我來代勞,還在這丟人現眼的做什麽?給我躺下待著罷。”
他身形飄忽,輕如一羽,衣帶袍袖在風中飛拂,話音方落,腳下輕旋,只聽“砰”地一聲,朱銘的腦門重重磕在了一根橫斜的樹枝上,眼冒金星,倒地不起。
其他人見狀,心中也各自暗感駭然。
雖然他們行軍打仗,之前多多少少都聽說過五行八卦之陣,但卻不知竟然神妙至此。又或者說,沒見過有人能夠將這種陣法配以身形步法,發揮到極致。
趙虎起初還在擔心這裡的人太多,不好發揮,這時擔心倒成了多余,因為倒下或是被徹底困住的人越來越多,到了最後,挺立者只剩下了他一個。
“到你了。”
應翩翩看著趙虎笑了笑。剛才挨揍的那些人,他是一個個罵過來的,對每個人的點評都直戳痛處,罵完了再撂倒,造成身體和心靈的雙重創傷,以至於趙虎看到這個漂亮之極的笑容,全身就是一抖。
他心裡默想,我好像還沒說過什麽難聽的話……
“——表面上看著客客氣氣,實則心裡最是瞧不起人,假仁假義,說的就是你!記好了,以後少來惹我!”
應翩翩冷笑一聲,劍花挽起。
“錚!”
劍氣激蕩,光影如虹,剛才還平靜美麗的花雨中驟然綻放出殺機,趙虎瞳孔驟縮,正要躲閃,腳下卻被一截虯結的樹根猛地絆住,摔倒在地。
應翩翩的劍鋒在他喉頭劃過一道淺淺的血痕,隨即飄然後退,手腕一翻,立劍於地。
他負手笑問:“如何?”
應翩翩那一劍,所刺的正是青龍巽位,陣法立止,霎時間門滿目清明,唯有滿地傅家家將,渾身狼狽,面如土色。
他們竟然輸了。
輸在了一名沒有內力的書生手中,被又打又罵,顏面盡失。
一時間門無人說話,他們不想心服,但不得不服。
世事紛擾,恩怨糾葛,很多時候,道理、立場、選擇,原本就辯不分明,也不必去辯,能夠讓人沉默折服的,唯有絕對的力量。
此時此刻,站在面前的人還會是這個人,卻再沒有人敢將半分輕視投在他的身上。
應翩翩看沒人說話,輕哼一聲,看著傅寒青說道:“果然是有什麽樣的主子,就有什麽樣的奴才,主子就知道掃興,你手底下這些人,也同樣招人討厭!”
傅寒青轉過眼來,凝視應翩翩,兩人目光一碰,傅寒青從他的眼底看到了無遮無攔的挑釁之意。
豔色迷神,風姿馳意,方才瀟灑仗劍,此刻風流斜倚,眼前這個人,仿佛無論身處何地,所為何事,都令人神魂予奪,攝心動魄。
他活得一天,都要肆意妄為的活,活的痛痛快快,熱熱鬧鬧。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