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方沒有再說下去,搖了搖頭。
但誰都知道他的言下之意,傅英平日最是道貌岸然不過,背地裡竟是惡事做盡,實在令人不齒。
別的不說,他甚至連親生兒子都給坑的不輕,因為私心裡想要報復應鈞的兒子,又要把人給控制在手心裡,竟然想出了將應翩翩與傅寒青撮合在一起的損招。
結果到了如今,反倒是應翩翩看清一切,先一步抽身而去,倒是留下傅寒青愧對於他,又不能忘情,聽說為了應玦神魂顛倒,茶飯不思,已經到了難以自拔的程度。
今日一見,他整個人瘦了一大圈,果然十分憔悴,但人家應大人遇上他們父子又何嘗不倒霉?任誰見了都得歎息一聲作孽。
傅寒青面無表情地聽他們說著傅英交代出來的惡行,心中也無愧疚,也無驚訝,只有一片近乎冷漠的厭倦。
再也沒有什麽事情能令他的情緒劇烈起伏了,他自己心裡清楚,當應翩翩那一刀捅下來的時候,他這一生其實就已經結束了。
在原來那本書的劇情裡,設定給了他一個男人最圓滿的一切,赫赫戰功,仰慕愛戴,高官厚祿,嬌妻美妾,他好像什麽都有了,但其實從未看清過自己真正想要的。
而當他終於覺醒,弄明白了自己所求的到底是什麽,卻早已注定畢生都無法得到。
他現在還有什麽可在乎的?什麽都沒了。
但他得活著,因為他欠了生養之恩,所以還得同傅英一起贖罪,照顧奉養母親。
他也欠了應翩翩太多,曾經跟對方承諾過,要助他實現所願,護他一世無憂,雖然應翩翩不稀罕,傅寒青也是要做的。
這一生,也就是這樣了。
他正想說請這些人稍作回避,自己要跟傅英單獨說一說話,傅英便猛一激靈,清醒過來了。
傅英此時所用的,是應翩翩特意向系統兌換的劇情體驗卡。
跟應翩翩當初是直接被拉到原書裡身臨其境看了一遍劇情不同,劇情體驗卡可以根據人物在進行體驗時的各種意念選擇生成千萬種不一樣的劇情,如同每一世真實的輪回一般,讓人進行體驗。
傅寒青不再是主角,身上的氣運消失,作為他父親的傅英也同樣失去了庇護。
沒有了那些好運氣,他每一回的陰謀算計最後往往都會被人拆穿,只能眼睜睜地看著所有渴望的東西失之交臂,即將到手的功名利祿轉眼成空,而迎接他的只有眾人的嘲笑和謾罵。
每一段劇情過後,會有一小陣時間是清醒的,傅英甚至覺得,自己能夠安安靜靜地待在牢房裡,都是一種難得的厚待了。
可是他睜開了眼,卻猛然發現傅寒青就在自己跟前,用一種頗為複雜的目光看著自己,而他的身後還有不少人。
“傅英,你終於醒過來了?”
昏沉恍惚中,不知道是誰的聲音,冷冷地說道:“當年騎射大賽,有人為了拔得頭籌,怕自己及不過我的箭術,在我飲食中下藥,害得我錯過比試,被繼父厭棄逐出家門。這個元凶我尋了好久,但怎麽也沒有想到竟然是你。”
“可那時我的機會被你毀去,如今我進入刑部,你卻淪為階下囚,可見報應還是不爽。”
傅英低著頭,一個字都沒有說。
噩夢中的劇情與可怖的現實終於重合在了一起,他像一隻被剝去人皮的妖物,徹徹底底原形畢露。
傅寒青淡淡地道:“請各位容我單獨跟他說幾句話吧。”
等到那些人出去之後,傅英一把抓住了他,什麽寒暄也顧不上地說道:“應玦呢?他有沒有來!”
傅寒青道:“他為什麽要來?”
“他問我的那截鋼線,我願意說了,就在我書房中那排立架的第二層暗格裡,用一塊白色的帕子包著,你去拿了給他,你就說讓他放過我!”
傅英抓緊了傅寒青的手臂:“他知道什麽意思,你去和他說!”
傅寒青低聲道:“萬一你的話對他不利怎麽辦?”
傅英怒道:“我都已經被關在這裡了,還能如何對他不利?!我有多少籌謀是為了你,你連這點事情都不願意為我做嗎?!”
“是的,我不願意。”傅寒青將他的手拉下來,淡淡地說,“或許你說的是真的,但這個世上已經沒有人會信你了。”
傅英拚命地抓著傅寒青,卻還是被他一點點推開,傅英不禁吼道:“我不管別人,你得信我,我每天都在被他折磨,我——”
傅寒青看著傅英的眼睛,很慢很慢地站起身來,低聲道:“父親,我是你的兒子,這麽多年的糾葛,咱們都欠了人家的,受什麽痛苦折磨,也是應該應份。我不會不管你,你有什麽不甘怨恨,都衝著我來吧。”
“阿玦現在過得很好,不要再打擾他了。東西我會去找了給他,但我不會替你向他傳話的。”
在傅英不敢置信的目光和大聲叫嚷中,傅寒青豁然轉身,大步而去。
第126章 枯骨兩何如
自從知道了父親的死因之後, 每每夜深人靜時,應翩翩時常會忍不住去想,他臨死前, 心裡會在想什麽。
可惜想來想去,有無數種可能,卻終究是不得其解。
他唯一可以確定的一件事,就是如果還有重來一次的機會, 應鈞一定還是會選擇站在長雄關外, 迎接他一生中最後一場的戰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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