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翩翩的手指緩緩摩挲著,從槍杆上找到了父親刻下的名字,仿佛有一隻大手輕柔地從頭頂撫過,不知不覺,他的心也慢慢地平靜下來。
說不定,爹娘這個時候正在天上看著他。
應翩翩微一閉目,道:“多謝幾位帶來這樣禮物,我十分驚喜,不知道陛下是否可以準許我將它收下?”
皇上點了點頭,說道:“既然是應將軍的東西,那麽理應物歸原主,由應愛卿帶回去,你就多謝使者們的美意吧。”
應翩翩依言道謝,左丹木卻微微一笑,說道:“應大人不必客氣。你瞧,這柄槍雖然是昔年應將軍征戰所用,但是在西戎保存多年,卻被我們養護的連一絲鏽跡都沒有。可見只要物是好物,那就不拘是在何處。”
“男兒所喜,無非名兵美人,你們的公主像是在繁華中盛開的嬌豔花朵,但是如果嫁到西戎,西戎的男兒也一定會好好地呵護她。我聽說應大人的母親正是當年從西戎回到大穆的逃奴,乃曾經伺候過我母妃善化公主的婢女,難道應大人就不曾聽聞她講述過我們西戎男兒的勇猛英姿嗎?”
這左丹木說起話來要比他的大哥狡猾多了,話中帶著十足的羞辱之意,令周圍的人都不禁怒目而視。
但應翩翩的心情已經平定下來,既然做出決斷,就不會再為這種故意動搖心境的話所影響。
他忽地抬眸一笑,看向左丹木,眸光曜曜,如同月色清輝。
左丹木怔了怔,便聽應翩翩帶著歉意說道:“這倒是真的不曾,我只聽我娘說過,西戎人外強中乾,不值一提。”
應翩翩方才還是一副心神動搖的頹喪模樣,沒想到這樣快便收拾好了情緒,聽他出言不遜,幾名西戎使者都是面色一沉。
離應翩翩最近的那位西戎勇士大聲喝道:“你說什麽?”
他聲若洪鍾,隻震得眾人耳中嗡嗡作響,應翩翩卻渾然不懼,亦朗聲回敬:“我說西戎之人外強中乾,怎及的上我中原人才濟濟,英雄輩出?若是各位不服,便來切磋,誰輸誰贏,誰強誰弱,一目了然,豈不是好?”
他回身一拜:“請陛下準許!”
聽到應翩翩的話,日渥和左丹木同時面露驚訝之色,忍不住相互對視了一眼。
這本來是他們想要說的話。
此次西戎使者來到大穆,精心挑選了多名善戰的猛士,目的就是為了切磋比試。雙方積怨已深,眼下各種利益糾葛平衡,暫時不會開戰,但日後一定還是會有那一天,西戎正想借這件事好好掃一掃中原人的威風。
他們本來還在心中盤算著要挑戰的目標和說出這話的時機,卻沒想到,挑戰之語居然是由對方率先說出的,而且說出來的人,還是一個他們根本不會放在眼裡的文官。
這個應玦是瘋了嗎?一個連槍都拿不動的人,竟敢向他們挑戰。難道是他少年衝動,稍加挑撥就沉不住氣了?
來之前,他們曾經聽說應翩翩智計多端,少年英才,如今看來,只怕是大穆人總愛吹牛,說的太言過其實了。
日渥覺得跟這麽一個小子比試勝之不武,心中猶豫,左丹木卻是考慮到應翩翩的身份,有心讓他顏面大掃,於是說道:
“應大人不愧是將門虎子,你發出挑戰,我們怎敢拒絕?大哥,我看咱們便應下吧,左右不過是切磋。”
日渥心道,這小子如此不知天高地厚,竟然敢主動挑釁他們,不教訓教訓他也不合適,但如果興師動眾一番,隻勝了一個小文官,根本顯不出來西戎人的厲害,殺雞用牛刀,又有什麽意思?
日渥說道:“既然應大人主動邀請,我們也十分榮幸,自然要欣然領受。但西戎有很多猛士,都想要與大穆人切磋,以我看不如多進行幾場比試,我們各自挑選英勇的代表……”
他這話沒說完,應翩翩已經接口道:“我明白了,大王子原來是怕輸,因此想多來幾場有個保障。你放心吧,遠來是客,我自然要遷就你們的,不管你們出多少人,我這邊只有我一個。”
他衝著皇上一拱手,說道:“請陛下準許臣的請求。”
日渥聽了應翩翩的話,簡直是將西戎勇士視若無物,氣往上衝,隻想狠狠教訓這小子一番,便冷聲道:“好,這可是你自己說的,既然如此,本王子先和你比!”
兩人言語說到這個份上,不比都說不過去了,但看見應翩翩跟日渥相比,一個單薄文秀,一個威猛壯碩,又實在讓人不禁捏了把冷汗。
比起對應翩翩所知甚少的西戎人,皇上卻知道他文武雙全,又擅智謀,並非衝動行事之人,沉吟片刻,說了個“可”字。
日渥冷笑道:“怎麽比,你來說。”
憑應翩翩那個樣子,他就是壓都能把對方給壓死了,不管怎麽個比試方法,都是毫無意義,倒不如乾脆讓對方來選,輸個心服口服。
左丹木卻比他更有算計:“既然咱們雙方不過是切磋,那麽照我看,不如就不要動兵刃了,以免傷了和氣,赤手過招如何?”
應定斌似笑非笑地說:“本公方才聽聞大王子講述西戎勇士多麽豪爽勇猛,差點信以為真,但如今看來我兒說的倒是沒錯。誰不知道草原人擅長摔跤,不拿兵刃自然是你們佔了優勢,尚未比試就想著如何得便宜,不是外強中乾又是什麽?”
他方才看見這幫西戎人欺負自己的寶貝兒子,早就憋了一肚子火,但畢竟是邦國外交,應定斌也不好貿然開口,但隨著雙方你來我往,都帶了些火氣,言辭也就愈發激烈不留余地,應定斌也便不再忍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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