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最近這段日子,應家跟傅家弄得很僵,應翩翩又剛剛除掉了魏光義,魏家和安國公府是表親,安國公夫人又是傅家女,眼看這仇越結越深,雖然應家這回也確實收到了請柬,但應翩翩竟然真的敢來,也是膽色過人了。
況且他穿的這一身,雖非官服,也是正裝,看上去與整個宴席格格不入,神色也一反常態的冷淡,明顯就是要找茬的樣子嘛。
有的人隱隱不安,卻也有人覺得幸災樂禍,恐怕又有好戲看了。
應翩翩對於人們紛紛望過來的目光不以為意,徑直隨著仆從的引領落座,周圍有人趨前寒暄,他隨口應對,言笑自若,遊刃有余,又令人看不透深淺。
蔡婧以前從來沒有見過應翩翩,如今也不由被牢牢吸引住目光:“原來他就是應玦,沒想到如此年輕。方姐姐,你以前見過他嗎?他……他可真好看。”
不光是生的好看,而是身上的風度氣韻,讓人一見心折。
方珺儀點了點頭,眼睛依然望著應翩翩的方向,說道:“你記不記得上回鎮北侯府在別院辦的賞花宴?那回你因病沒去參加,我卻在,便見到了應大人。”
鎮北侯府那場賞花宴可是辦的腥風血雨,聞名京城,方珺儀這樣稍稍一提蔡婧便知道了,不由“啊”了一聲:“那他與傅家決裂的時候,你不是也在?”
方珺儀道:“是。”
似乎每一回見到應翩翩,對方都顯得那麽的不合時宜,格格不入,明明身邊也有花團錦簇,眾人敬慕,他站在這個世間,卻好像總是孑然一身似的。
方珺儀忍不住又看了應翩翩一眼,只見他已經入席,正懶洋洋地斜倚在案後,持杯淺酌,如此吃著仇家的宴席,看上去倒是十分自在。
應翩翩特意撿了一處花樹之下的坐席,看起來也較為隱蔽,可惜他無論坐在何處都是人群的焦點,像方珺儀那般目光一直追隨在他身上的人實在不在少數,實在清淨不了太久。
上一波敬酒的剛走,不多時,又有人來到了應翩翩的席前。
對方高大的身形擋住了光,影子幾乎把應翩翩整個人罩進了裡面,應翩翩緩緩抬眸,看到傅寒青的臉。
半月未見……曾經,他總是追著傅寒青跑,很少與對方這麽久都見不上一次面的,說不上一句話的,而此時此刻,應翩翩發現自己絲毫沒有思念,他甚至都快把這麽個人忘了。
不過當然不能忘,深仇大恨在這擺著呢。
每當看到傅寒青的面容,還有對方這副蹙眉看向自己的樣子,應翩翩就有種前世種種從未擺脫的感覺。
這人像是一杯酒,三尺白綾,給他一種近乎於驚怖的不適感。
應翩翩冷冷地說道:“你過來幹什麽?”
傅寒青在他對面坐了下來,說道:“你回來之後,我還未曾見過你,想與你喝杯酒。”
他手中果然端著酒杯,應翩翩卻動也沒動,刻薄地譏刺道:“傅大將軍,你是不是賤啊,你看不出來我煩你嗎,為什麽還要往我面前湊?難道你生來是專門給人添堵的?”
若是按照傅寒青以往的脾氣,應翩翩將話說的這樣難聽,他立時便要勃然大怒拂袖而去了,但這回,傅寒青的表情卻十分平靜。
這平靜不能讓人覺得心安,而是似乎潛藏著危險的暗流。
他回手,將自己那杯酒仰頭喝下,說道:“對不起。”
應翩翩隻當聽不見,提起筷子,自顧自想夾桌子上的菜,看了一圈,卻又覺得索然無味,重新將筷子放下了。
安國公府的這一次壽宴極盡精心,每個人桌案上的菜肴也都甚有特色,右側是羹湯、黍酒以及燉製的肉類和菜肴,左側則是一些清口的水果以及正在火上煨烤的帶骨肉食,佐以各種伴料。
傅寒青見狀,便將肉取過來放在盤中,以銀刀切割,細細切成碎塊之後,將盤子推到了應翩翩的面前。
“我記得你以前很喜歡這道菜。”
他語氣柔和,仿佛兩人依舊是昔日感情融洽的情侶:“……只是總懶得自己去切,每回總是讓我來。眼下還略有些燙,你稍微晾一晾,別傷了舌頭。”
應翩翩心中升起一股諷刺感:“傅寒青,你是吃錯藥了,還是失心瘋了?有意思嗎?”
傅寒青深深地看著他:“我近來做了很多夢。夢見了一些咱們過往的事,也夢見了一切以後好像要發生的事。”
應翩翩倏地抬眼。
傅寒青見狀,意識到自己應該是猜對了。
之前系統的精神攻擊一直在持續,這陣子應翩翩不在,傅寒青又斷斷續續做了不少的夢。
這些夢有一些原書中的事,也有些是真實發生過的過往,每每醒來,總是驚的他一身冷汗。
睜開眼睛,房中空蕩,枕畔無人,慘白的月光落了滿床,剛才的夢境仿佛還為遠去。
最後一幕是跟他爭吵之後,應翩翩拈著手中的酒杯,低頭微微歎了一口氣,露出一抹苦笑。
通常每回吵架,最後的結局都是傅寒青拂袖而去,把應翩翩一個人扔下。
他從未注意過那個時候對方的神情是什麽樣的,直到這一次,隔過了虛實與時空,他無聲地凝視著這個人,才發現,應翩翩在傷心。
若非獨處,應翩翩是從不會示弱的。
原來其實,相識這麽多年,他輕忽了對方那樣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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