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這一回的夢,一方面應翩翩戰死的恐懼實在是太深刻太逼真了,另一方面黎慎韞曾經也隱約在傅寒青面前表露出過對應翩翩的興趣,雖然只是開玩笑一般地提到,還是讓傅寒青頭一次覺得,夢境與現實,相連了。
他抬起袖子拭去額頭上的冷汗,接過穆廣漢倒過來的一杯涼茶一飲而盡,稍稍壓下驚悸,說道:“沒什麽,做了個噩夢……穆統領,找我何事?”
穆廣漢打量著傅寒青好像確實沒事,便將來意說了。
傅寒青一邊聽著他說話,目光一邊在殿中梭巡,尋找著應翩翩的身影,這個時候,他迫切地想要見到應翩翩,才能撫慰心底驚悸,可是找了幾圈都沒看見人。
他便問道:“既然有刺客,那麽所有來參加宴會的客人們都已經得到妥帖保護了嗎?”
穆廣漢說出了傅寒青十分不願意聽的答案:“未曾,因為宴會已經過半,陛下方才又已離席,出去更衣和醒酒的大人也頗有幾位,目前連五殿下和長公主都不在,人手不足,尚未來得及將他們一一找到。”
傅寒青道:“應玦也不在?”
穆廣漢聽他這麽一問,忍不住看了傅寒青一眼,面色有點古怪:“是。”
傅寒青二話不說就站起身來:“走吧,我去找人。”
穆廣漢方才還積極要求他幫忙,這時卻不禁猶豫了,拉住傅寒青勸道:“侯爺,應大人才學出眾,可不是那等媚色孌寵,性情又孤直,他既然不喜歡你,你強求也是無益的,還是及早……放下吧……”
經過賞花宴和安國公壽宴上的那兩次衝突,傅寒青對應翩翩求而不得,糾纏不休,甚至幾次意圖強迫的事情已經深入人心了。
“他既然不喜歡我……哈!”
傅寒青露出了一個帶著厲色的,完全稱不上是笑的淒然笑容,說道:“那可由不得我,也由不得他——走吧,穆統領,你放心,我今日只是想找人而已!”
穆廣漢和傅寒青分頭行動。傅寒青帶著一隊侍衛,繞過大政殿,巡察那邊一排通常供人小憩、大部分時間空置的暖閣。
傅寒青正式入伍之前曾經做過一年宮中的侍衛軍,對這裡的道路十分熟悉,他幾乎是憑借著本能領著身後的人向前走去,心神卻恍恍惚惚的,仿佛還留在了夢裡。
那一幕幕畫面在他腦海中不斷地重現,旋轉,那悲泣帶血的喪報,滿目縞素的喪儀,以及黎慎韞躺在應翩翩身側,對著他露出的陰冷而又刻毒的笑容都給了傅寒青極大的精神衝擊。
這種對於失去的恐懼忽然令他生出一個想法,等看到應翩翩的時候,怎麽做都好,跪下求他也好,強行把他綁走也好,無論如何也要讓他回到自己身邊。
以後不管他做什麽,想要什麽,全由得他,只要他肯像以前那樣,留在自己身邊,傅寒青拚盡全力也要護住他,夢中的一切就絕對絕對不會發生的。
“侯爺,那一邊的暖閣門口好像有什麽東西在動!”
正在這時,侍衛的喊聲打斷了傅寒青的思緒。
傅寒青順著侍衛的示意一看,只見有一間暖閣的門是半敞開的,門口那一團黑黢黢的東西,竟像是一個人正在艱難地向外爬行。
“過去看看!”
“是!”
傅寒青領著手下的人大步走了過去,低頭一看,發現向外爬的是一名身上沾有血跡的太監,滿面青紫,顯然受到了別人的襲擊。
“侯、侯爺,是您——”
巡查這麽久,終於有所發現,大家都是精神一振。
傅寒青劈手抓住他,問道:“是誰把你打成這樣的?”
那名太監被揍的不輕,卻還不肯直言,支支吾吾地說道:“奴才……奴才這話得私下跟鎮北侯說。”
傅寒青揮手,示意侍衛們推開:“你到底要說什麽?”
那名太監正是之前想把應翩翩帶去擷歡殿的人,後來被池簌撞開了門栓砸暈,此時他低聲道:“侯爺,奴才是五殿下的人。”
聽到“五殿下”這三個字,就讓傅寒青心裡一抖,但是他沒有表現出來,而是不動聲色地問道:“那又如何?”
那名太監十分惶急,低聲說道:“奴才奉五殿下的命令,要帶應大人去與大公主見面,應大人不肯就范,後來我被打暈過去,就什麽都不知道了。包括房中那些侍衛們也是大公主的人,並不是刺客,還請侯爺代為遮掩一二,莫要讓此事鬧大!”
之前應翩翩之所以沒有設法處理這些人,就是因為心裡非常清楚,他們一定比自己更加不希望這件事泄露出去,因此更加不會胡言,畢竟這件事中不光彩的人是黎慎韞和黎紀。
今天或是換了別人,這太監打死也不會多說一個字,但來的是傅寒青,太監知道他是黎慎韞的表弟,必然跟五殿下是一條心的,這才將一切事情對傅寒青和盤托出。
他希望傅寒青能夠幫忙將目前的事圓過去,以免將此事扯入到宮中鬧刺客的亂子當中,越鬧越大,不好收拾。
可孰不知,這番話對於剛剛從夢境中醒來的傅寒青來說,不啻於一記重創。
他當時就是兩眼一黑,聲音幾乎變了調,顫聲說道:“五殿下替大公主帶應玦去、去做什麽?去哪裡了?還不快說!”
那名太監猶豫了一下,小聲道:“大公主想同應大人歡好,但應大人不願,所以稍微……用了些手段。本是要去擷歡殿的,但應大人抵死反抗,奴才又暈過去了,現在不知道這事有沒有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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