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看著紀春秋這副風輕雲淡的樣子，赤焰忽然又覺得沒勁，太沒勁了。就好像他每日每日輾轉難眠那麽用力的恨了一千年，而於對方來說，不過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他的仇恨也好報復也罷，對方全然不放在眼裡。

　　赤焰冷冷道：“現在讓你死，未免也太便宜你了。”

　　紀春秋怔了一瞬，溫聲道：“好。”

　　“好什麽好，讓人生不如死的辦法我比你多。”赤焰說畢，掌心燃起一簇金火，這簇金火並不很大，不會將魂魄燒得魂飛魄散，但卻能讓魂魄永受烈火炙烤之苦，比之方才魂魄撕裂之痛有過之而無不及。

　　“孤會讓你後悔的。”

　　紀春秋捂著心口蜷縮在赤焰掌心，烈火灼魂之痛痛得他近乎失了聲，神情間盡是痛苦之色，但即使這樣，也不忘拚盡全力從牙縫裡吐出輕輕的一聲，“好。”

　　赤焰收魂入袖，瞬間化為原形，一揮翅膀。

　　風催雪意識到不妙，連忙出聲阻攔，“等等！赤焰！”

　　赤焰充耳不聞，翅膀一揮衝天而起，很快便化為了空中一抹紅影。

　　風催雪遺憾道：“我還有好多問題想問他……”

　　青峰道：“就算你問，他也不一定肯答。”

　　風催雪一想也是，赤焰對人類怨氣頗深，就衝赤焰一開始那句“孤是你爹”，想來也說不出什麽正經話，算了，遂問風靈，“你現在打算怎麽辦？”

　　風靈小心翼翼的抱著柳樹苗，“多謝二位恩公搭救……我想帶柳兄回家，這便走了。”

　　風催雪道：“和我們一起？萬一你們路上遇到什麽危險也好照應。”

　　風靈搖了搖頭，低聲道：“已經很麻煩兩位恩公了，我自己可以照顧好柳兄的，傀儡王已經走了，不會有危險的。”

　　風靈執意要立刻就走，風催雪遂不再攔，目送著風靈與柳樹妖離去。

　　雨勢漸大，待風靈的身影消失在山路盡頭，風催雪掃了眼青峰，道：“找個地方避雨吧，用靈力撐著不累嗎？”

　　青峰以靈力撐起結界，是以雨水一直沒有打到他們身上，“用不了多少靈力。”

　　“受了傷用靈力總歸不好吧。”

　　見青峰沉默，風催雪又道：“烏洛找到我時帶著傷，是你傷的他？”

　　青峰：“當時本該殺了他的，秘境打開時，一時不察，讓他跑了。”

　　眼看青峰又想道歉，風催雪連忙道：“你為什麽總在道歉，我的仇家我自己殺。”

　　“好。”青峰道：“那你能不能答應我，下次不要用性命來冒險？”

　　“我哪有用性命冒險。”

　　說到這裡，青峰的呼吸有些急促，“烏洛那時候抓到你，你當時明明可以躲過的，可你沒有躲，為什麽？”

　　風催雪捏著下巴，遺憾歎氣，“百密一疏，百密一疏，唉……”

　　“你看出我不是風靈，你想試探我。”青峰靜靜說出答案，“可你有沒有想過，萬一我就是風靈，或者我沒來得及救你，你會怎麽樣？”

　　青峰的眼裡黑沉沉一片，看得風催雪莫名一陣心虛，“哈哈，你想太多了，像我這般厲害的人也有馬失前蹄的時候麽，你一到我身邊我就看出來你不是風靈了，還用得著試探？”

　　“你若真不心虛就不會解釋。”青峰低聲，“你總是這樣不把自己性命當回事……昆侖山上的時候，也是這樣。”

　　昆侖山？這又是怎麽一回事？風催雪微微抬起眼來。

　　第八十二章

　　風催雪記得， 青峰曾說，自己是青峰從昆侖山上救下來的。

　　【你與雲涯君在昆侖一戰同歸於盡，我帶著你的屍身尋訪各地， 終於尋到了起死回生之法。】

　　關於雲涯君與謝無塵在昆侖一戰，眾說紛紜， 每個人給的信息都不盡相同， 但有一點是一致的。

　　——斬仙劍切切實實是不見了。

　　但在赤焰口中，斬仙劍不是如他人口中被人拿走，而是煉化在了自己體內， 赤焰神魂複蘇，與此同時， 自己在蒼翠山復活並失去記憶， 不久之後， 他們在北海之墓相遇。

　　風催雪從未忽略過自己身上那些非常人的變化，非人非妖的氣息，沿途妖物分辨不出來，隻以為他是妖類。但尋常妖類並沒有如此迅速的愈合能力，也不會一絲妖氣也無， 但如果說他是斬仙劍體那就說得過去了。

　　這麽多證據在那裡擺著， 赤焰說謊的可能性不大， 那麽自己確確實實是與斬仙劍融為一體，唯一的疑點出在青峰身上。

　　風催雪還記得赤焰說出自己複生原因時， 青峰眼裡那一閃而過的震驚。

　　若真如青峰之前所言， 自己是被青峰救活的， 那麽知曉其中原委的青峰就不該驚訝。

　　莫非當年昆侖一戰另有隱情？

　　*

　　青峰似乎對守劍峰十分熟悉， 很快的帶著風催雪尋了一處涼亭避雨。這裡處於守劍峰的最高處， 能俯瞰整座天衍派。可惜這裡遭受妖物侵襲， 又被傀儡王帶的手下鬧了一通，實在是沒有多少景色可看。

　　“確實不是我救的你。”青峰坦然道：“我在找到你時，你已經沒有呼吸了。”

　　不是這樣的。

　　青峰永遠不會忘記五年前昆侖山上的那一幕。

　　那一日的昆侖漫天紅雪。

　　風催雪倒在他懷裡，繡著金紋的衣襟已染了大片鮮紅。

　　【你在難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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