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玉輕歎,問道:“你有過身不由己的時候嗎。”
“身不由己?”
“嗯。”
秦昭沉默了會兒,說:“有。”
祈玉隻把秦昭的沉默當做是不願細說,於是換了個籠統的說法:“如果一個人的出生就被綁定了一些東西,又怎麽能夠逃出牢籠呢。”
須臾,秦昭說:“曾經我也想過這個問題。”
祈玉手指攥得很緊:“然後?”
“然後我就不想了。”
“……”
“什麽是‘身’,什麽是‘己’,我分不明白,也沒法分明白。”出乎祈玉意料的,秦昭再次開了口,“我只知道,這些共同組成了‘我’,而人沒法從自己這個存在中逃離。”
祈玉有些疑惑:“‘自己這個存在中逃離’?”
秦昭看著他,語氣很認真:“沒有人的出生能乾乾淨淨,當你思考怎麽把自己從身體裡剝離,其實你真正在想的,是怎麽逃避。假使你真的能成功,那你又能接受那樣的自己嗎?”
祈玉的眼睫劇烈顫了顫。
“我想不明白。”他自言自語,“……我該怎麽辦?”
秦昭伸手,扶住祈玉肩膀,迫使後者偏轉過半身,面對自己。
這麽近的距離,他可以很清晰地看到祈玉側臉邊的冷汗,頸後的發絲因此黏在了皮膚上。
秦昭把那幾根頭髮拿開,道:“問你自己。”
祈玉“啊”了一下。
可惜,突然響起的手機鈴聲打斷了他的思路。
他下意識看向手邊——不是自己的。
“好,來了。”
秦昭接起來後快速回了兩句,把電話掛掉,快速起身。
祈玉瞬間清醒,急急問:“是你導師?你要走了嗎?”
正在披外套的秦昭回過頭,挑眉:“舍不得?”
祈玉頓時沒聲音了。
秦昭收回目光,一直到走到門邊才道:“是外賣。或許你不餓,但現在已經快十二點了。”
“……”
祈玉幾不可查地舒了口氣,才忽然感到了饑餓,於是摸了摸肚子。
捕捉到那聲放松下來的輕歎,秦昭好心情地甩了甩衣角,出門拿飯去。
下午,兩人最終還是站在了火車站門口。
祈玉扶了扶被風吹歪的鴨舌帽,面無表情道:“那我就送到這了。”
秦昭背著雙肩背,兩手插兜裡:“至少到站台。”
“站台?”祈玉有些無語,“你當這是地鐵嗎,地鐵不買票都不能走到站台。”
“走了。”秦昭不由分說拉起他袖子。
祈玉就這樣被拉到了閘口。
隊伍不算長,但也不能馬上進去。
祈玉覺得大概需要十分鍾左右。
算了,來都來了。
他再一次這麽想。
兩人排著隊,沒說什麽話,但意外地倒不無聊,有種靜謐的和諧。
但維持了不到十分鍾。
快到時,祈玉放下手機,想走出隊伍,然而剛一動腿被拉住了。
秦昭:“幹嘛去?”
祈玉很疑惑:“回去啊。”
然而秦昭並沒有放手。
前方再無一人,兩人這一滯留頓時引來了後排和隔壁大半的目光:
“前面怎麽了?”
“這是幹嘛呢,要不要叫保安?”
從沒在排隊時成為人民公害的祈玉頭都大了:“秦昭!”
“幹什麽幹什麽?!”
隨著一聲斷喝,皺著眉頭的巡警快步過來。
不待兩人說話,巡警已經繼續怒喝,“拉拉扯扯,成什麽樣子,給我放手!姑娘你沒事吧,你們什麽關系?”
祈玉正低著頭掙扎的動作頓時僵住了。
他明顯感到秦昭的手也僵住了,緊接著開始顫抖,明顯在憋笑。
“您好。”他勉強笑著與巡警打招呼,“您可能誤會了,我們是同學。”
巡警聽到那聲音也是一愣,趕緊輕咳一下,緩解了些尷尬:“是嗎,同學也不能這麽大庭廣眾的拉……拉來拉去啊,快走快走,別妨礙交通。”
秦昭抿著嘴,到底沒當場笑出來,而是用另一隻空著的手從兜裡掏出了兩張票:“所以說,等我把話說完啊。”
祈玉盯著那兩張票子出神了會兒,嘴角微抽。
如果他沒記錯的話,買火車票是需要身份證的吧?
秦昭問:“一起走麽?”
祈玉頓時聽到了自己心跳的聲音,有種面對選擇的緊張:“你這也太突然了。”說走就走至少都要整理行李吧。
秦昭拉起祈玉的手走到閘機前,掃票,對臉,放身份證,一氣呵成。
“進去。”
證照合一,機器“滴”地一聲,自動放行。
祈玉:“……”
如果沒有給他選擇的話,不如一開始就不要問。
頂著巡警越發奇異和警惕的目光,祈玉壓緊了頭上的帽子,不願再丟人,於是快步進站。
秦昭很快跟了進來。
祈玉低頭看票子上的目的地,開清後,目光頓時有些複雜。
——海城。
真是夠巧的。
兜裡的手機忽然發出震動。
是個陌生號碼,祈玉接起來,就聽到了熟悉的聲音叫了一聲他的名字。
祈玉:“……橘老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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