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憑點了點頭。
剛才他就留意到,那個幕僚在看到孟三娘時,目光是毫無波動地一掃而過。顯然根本沒有認出來她。反而暗暗地朝他多看了幾眼。
……這個人,應該也是知道今日宴會,余家要對他下手的。
要麽他是余家養的幕僚,要麽是王顯明身邊的人。但是看到余大郎對上他時,那隱隱透出著恭敬的表現,顧憑想,他多半是王顯明身邊頗有地位的親信。
沉思到這裡,顧憑忽然開口:“都聽到了嗎?”
他的聲音不高,但四下無人影,這話也明顯不是對孟三娘說的。
就在孟三娘有點疑惑的時候,她看見左前方一棵高大茂盛的榕樹上,似乎有一簇枝葉動了動。
她頓了頓:“……你在這園子裡埋伏了人?”
“嗯。等會兒動手的時候,會有人盯住那個幕僚的。”顧憑笑道,“余家今日的宴會太熱鬧了,人多雜亂,既然消失個把人不會引人注意,那我讓人不顯眼地混進來,也不是難事。”
說話間,那個余大郎的仆人趕了過來,他小心地朝顧憑看了一眼,賠笑道:“我家大郎生怕下面的人招待不周,特意吩咐我陪著郎君四處逛逛。”
這是想把他盯緊在眼皮底下吧。
顧憑笑道:“好。”
快到午膳時分,這仆從將顧憑帶回了余大郎的庭院。
汀蘭園不愧為享譽整個池陵,院子和樓閣從外面看頗為簡樸,但是裡面卻無一處不精致,無一處不毫奢。層層紗幔垂地,令透進屋內的光都帶著幾分昏昏然。顧憑走進屋內,在席上坐了下來。
余大郎含笑道:“今日與顧兄一見,真是一見如故。顧兄方才說想在夏川大街上找一家鋪面,此事就交由我吧。”他一邊說,一邊給顧憑斟了杯酒。
以他的身份親自斟酒,就意味著這酒是一定要喝下去的。
顧憑含笑端起酒盞:“有勞余兄費心。”
余大郎用茶盞與他輕輕一碰,很有些歉意地道:“我近日咳疾犯了,今日就先以茶代酒。”
顧憑彎了彎眼,慢慢地飲盡了酒水。
余大郎本來一喜,但是看著他那慢條斯理的動作,不知為何,他的心突然有些慌。
或許是顧憑的動作太隨意,或許是他的神態,太過於氣定神閑。要知道,他剛才承諾給顧憑的,是幫他在夏川大街上弄到幾間合適的鋪面。這可是池陵最大的一個市集,就是一般的權貴,也很難這麽輕輕松松地說出這句話。
一般人聽到他這個承諾,即便不是欣喜若狂,也該難掩喜色吧。
余大郎緊盯著顧憑。他想,難道這個人不止是茶商這麽簡單?
他倒是沒有往別處想,只是在琢磨著顧憑是不是與世家子有些關聯。畢竟,顧憑現在這種從容淡靜的氣度,正是那些世家子弟最喜歡的。以他這樣的姿容,跟那些人結交上,也不是難事。
隻可恨時間太短,他還真的沒有來得及把顧憑的交友關系給查清楚。
余大郎雙眼時明時暗,終於牙關一咬!
不管了,就算顧憑搭上世家又能怎麽樣呢,就算是那些出身世家的美貌少年,他也不是沒有暗地裡動過手!何況,這一次,可是王顯明看上了顧憑。那些人便是知道顧憑失蹤的消息,想來查,在王顯明的地盤上,他也有無數種法子令那些人只能查個無果而終。
大約過了半盞茶的功夫,顧憑擰了擰眉,用手撐住額頭:“我眼前怎麽有些暈?”
孟三娘聞言,連忙走上前:“郎君,這是怎麽了?”
余大郎站起身,輕聲細語地道:“沒什麽,或許是乏了吧。不妨休息一會兒。”
他的話音還未落,顧憑手中的筷子啪的一聲掉在地上。
他整個人昏迷了過去。
隨著筷子落地,埋伏在院子外面的榕樹上,一眨不眨地注意著屋內動靜的暗衛,把手放到嘴邊,發出了一聲宛如鳥鳴的嘬哨。
那清脆又短促的哨聲一響,幾個埋伏在這附近的人紛紛對視了一眼。
一個人低聲道:“這是收網的訊號。速速將消息發往幾處,我們的人可以動了!”
那幾人飛快點頭,隨即,向著幾個不同的方向飛速奔散了出去。
屋內,余大郎垂著眸,看了一眼昏迷不醒的顧憑。
他笑了笑,慢悠悠地拍了拍手。
隨著他的動作,房殿的侍女們齊齊退去,緊閉上房門。不過片刻,屋內就變得乾乾淨淨,隻余下他們三人。
孟三娘猛地抬起頭,驚疑道:“你,是你——”
余大郎沒等她說完,抬了抬手道:“弄暈她。”
一個黑衣大漢從屏風後走出來,在孟三娘後頸處狠狠一劈。
孟三娘軟倒在地。
余大郎走到一個櫃子前面,將手伸進去擰開機關,隨著一圈一圈沉悶的轉動聲響起,櫃子的底座向兩邊緩緩拉開,露出下面一條漆黑的地道。
余大郎:“行了,將他送下去吧。”
一個大漢道:“大郎,這女人該怎麽處置。”
本來余大郎的計劃,是把今日跟在顧憑身邊的人都給滅口了。但他的這個小侍女,相貌倒是真的不俗,余大郎也算是在美色上見過頗多了,但是還真的少見到這麽一個,既美貌,又像帶著世家小姐的那種氣韻,眉眼還頗為冷冽的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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