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開始自然有不服之聲,但都被魔尊鐵血手腕震懾,沉寂下去,再後來,就更不敢有了。
談不上忠誠,但凡在魔尊手下有編制的魔修都有了活乾,各搞各的事業,誰也不招惹誰,內部爭鬥自然就少了許多。至少表面上瞧著是如此。
如今他們也沒多擔憂魔尊是否能順利渡劫,聚在一塊兒更多是為了商討該如何防止人界與妖界趁勢而入。
正如老實魔左護法所言,魔尊渡劫,成或不成都是一次進攻機會。
所謂趁他病要他命,三界本就不合,妖界行事亦是隨性而至,這些世人稱道卑劣的手段,他們引以為傲。
而人界呢?一群自詡正義道貌盎然的家夥,只要打著“懲奸除惡替天行道”旗號,又有什麽事是他們乾不出來的?
說話間,眾人忽有所感,紛紛轉身跪下:“尊主!”
紅袍黑襟,眉目寒霜,俊朗絕世的男子自殿外緩步而來。
他身形挺拔,氣勢凌然,只是走近,身上透出的肅殺之意便壓得人喘不過氣。
三十年不見而已,又沒有魔尊那般精彩的剝離式出遊經驗,七將對尊主不像魔尊對他們那樣陌生,此時右護法及時發表忠心宣言:“尊主,不若由屬下領兵,屠他人界一百零八城!分散正道注意!”
四壇司之一的斂鋒昀亦開口道:“屬下也請令,守妖魔邊境,來一個砍一個,叫那群蒼蠅有去無回!”
魔尊又何嘗不知他這幾名下屬的好戰屬性,談到搞事就全精神了。
比談到黃花菜還精神。
魔尊撫袍而坐,有點不適應自己這兩條大長腿,但面上不顯,依舊保持著他該有的尊者氣度。
尊者不聚眉時,眉眼總帶著一絲散漫。但這捋散漫很快會被凌厲的眸光拂去,凝為煞意,往往一個眼神就足夠達到嚇退敵人的效果。
方才還沉迷如何轉移黃花菜的六將感受到尊者修為更上一階,才真切的意識到這九重天劫會造成何等重災。
劈一道這塊地就不能要了,整整劈九道,還是趁早搬家吧。
也不曉得現在去搶奪妖界的地盤還來不來得及。
他們這點小心思魔尊又怎麽會瞧不出來?他不欲揭露,頎長白皙的指尖在椅扶上輕輕敲叩,每一下都砸在七將心頭,讓他們大氣兒也不敢喘一口。
半晌,魔尊才開口下令叫左右護法守住人界入口,其余四壇司分散守在任何妖修可能侵入的入口。
魔尊渡劫,雷霆之勢,把該跑的散魔都嚇得逃出了千裡之外,這些個有編制的魔修自然也想跑,不過是沒魔尊的命令,暫時沒敢動罷了。如今魔尊所言,也是變相給了他們離開的機會。
七將心裡也清楚,絕也不可能是因為魔尊心地善良,而是為了試探他們幾人是否會借機叛逃。
副宗主凌越海第一個做出反應,發出“咯咯”笑意,拱手道:“屬下領命。”便腳底抹油,一溜煙兒的跑了。
隨機而動罷,反正叛逃的前提也得是魔尊能活著渡劫。
死人說的話可不作數。
其余六將領命,也紛紛離開,萬城壇司還是衝著他那塊黃花地去,估計心裡正琢磨著能救幾顆是幾顆。
待眾魔散去,魔尊方才側首微垂,揉了揉眉心。
舌底喉頭傳來陣陣不適,魔尊錯愕,他竟是覺得渴了。
這不太妙啊。
要知道自數百年前他入辟谷境時起,就沒對飲水,用食產生過任何那些世俗的欲/望,莫不是穿成人魚的後遺症?
若單單是感官遺留的後遺症還好說,稍稍克服一下,倒沒什麽大不了,只怕是…
魔尊神色一凌,拂袖而起,須臾間重回梵萊境,直直奔向後山那一灘淨寒池去。
池水清澈見底,宛如一面巨大的銀鏡。常年反繪梵萊境上空弦月厚雲的池面現下正描著新鮮的巨大雲龍,還倒映著魔尊頎長的身影。
水紋在他額間繪了一座淺淺的愁山。
衣帶簌簌,魔尊向前邁一步,精壯健碩的肌肉紋理便被鏡湖吞了一半,漾出陣陣漣漪。冰涼入骨的湖水浸透身軀,叫他尋回了做人魚時,每一寸肌膚甚至骨骼被水包裹,浸透的那種通體舒暢且滿足的盈實感。
卻也緩解魔尊心頭倦乏之時又叫他多了一層焦慮。
他竟真是渴水的!
而比起渴水,叫魔尊更覺不安的便是腰下這雙不安分的腿,隱隱約約,亦有異變趨向。
該不會…將魚尾帶回來了?!
思忖中,口舌之燥越發強烈,魔尊乾脆將自己浸入鏡池,任由清透池水沒過口鼻。
水潤過胸膛淌轉周身,魔尊眸底結上一層寒霜,瞳色越發冷冽。
果然,他將人魚習性帶了回來。
猶如鬧旱的稻田,鏡池的水便是零星兩顆雨露滴潤落地,起到短暫地緩解作用,卻止不住魔尊越發乾渴難耐。
不夠,完全不夠!
皮膚之外像是長了看不見的鱗片,風吹過便帶走了他身上的水分,只有浸在水裡才像是又活了過來,或是得以片刻喘歇,卻根本不能完全解緩他渴水的狀態!
可事有輕重緩急,天雷又迫在眉睫。
他根本沒有多的時間研究身體上發生的特殊變化,決心專注渡劫。
鏡池之上正在凝雲的天空沉得緊,是烏雲密布,籠若黑夜的壓迫。而鏡池之中,魔尊將自己浸泡許久,每一根兒發絲都沁上了寒意,偶爾竟能瞧見些許金光微閃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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