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和晉琅結為道侶,本就是坦坦蕩蕩的事。
鎮民們自發地為天尊道侶造了一座石像,把兩人一塊兒供著。
今日恰好是石像落座的日子,玥兒說得熱鬧,指的就是這。
迴淵這人平時像塊木頭,被晉琅給劍習慣了,也總不會還嘴。
今日他卻勾勾唇,清亮的眼瞳睨過來,染著幾分淡薄的笑意。
“看來日後魔尊大人要同本尊一塊兒,雪落白頭,冷成冰疙瘩了。”
*
雪下得越發大了。
都說瑞雪兆豐年,明年開春,山下城鎮怕是會更熱鬧。
然此刻,滄瀾宗百世裡地,連同山下的小城鎮,都掛滿了喜色燈籠。
這個時節沒有花,瓊芳峰的峰主親自製了幻境,百花紛揚,陽色爛漫。
白雪夾雜著五顏六色的花瓣,可謂奇景。
排場亦是空前絕後,山上山下站滿了人,空中四面八方都飄浮著各式各樣的法器。不止是人修,連魔修和妖修都來了不少位,各個都是有頭有臉的人物。其中都包含著當時在妖界珍珣閣被卷入禍端的高階吃瓜群眾。
他們是來親眼見證這不可思議的歷史性一刻的。
托凌越海的福,魔界六將站在吃瓜第一線,大致磕了一下自家魔尊追妻的劇本,紛紛咂舌,表示魔尊大人實在深不可測,他們今後一定竭心效力。
人魚魔尊瞧完六將聯名簽署的陳情書,冷哼一下,丟到了一邊兒去。
鬼才信呢,這六個見風使舵的牆頭草是看他和迴淵結合,趕忙來抱個大腿,免得日後他心情不爽,直接上演夫夫混合雙打。
晉琅可沒那個閑心搭理他們,他乘著飛行法器,就是那頂大到離譜的床榻轎子,在空中搖搖晃晃地飛向滄瀾宗。
他飛得慢,黑色紗帳皆束起,得以讓眾人終於見到傳說中的金尾人魚魔尊的真容。
先是那位鎏光溢彩,璀璨無比的大魚尾巴,攤開了,像是未曾裁剪過的一面綢緞,鋪在床尾。一大部分滑落出來,墜在榻邊兒,反爍著太陽的光,像是個隨地行走的小太陽。
他大大方方地露著尾巴,上身穿著明豔的正紅色,金紅喜色,相得益彰。
美是極美的,鳳眼斜眸,一不小心就會被勾去魂魄,也難怪會得顏狗峰…不是,瓊芳峰峰門如此喜歡。
大轎搖搖晃晃,將人魚魔尊緩緩送到了滄瀾宗山腳下。
人魚聞到了綻放著花香的水意,又甜,又解渴,他喉頭一滾,手掌撐在榻子邊緣,稍一使力,便從大轎中遊了出來。
大大的魚尾巴花奪得眾人矚目,有的不禁輕歎,更有讚不絕口。
晉琅凌空甩尾,緩緩遊向山腳下正等著他的迴淵。
一改往日素雅清冷,迴淵身著正紅喜袍,眉梢也染上喜色,正是霽月光風,引得一眾顏狗癡迷。
兩人的喜袍一模一樣,卻各自穿出了不同風采。
晉琅遊到他身邊來,二人對眸片刻,極有默契,一同踏上了天階。
石階兩側的薄霧似有靈性,在迴淵與晉琅邁步的那一瞬盡數散去,露出了視野遼闊的階頂。晉琅發覺入試者需要攀爬的九千九百九十九道台階,在他二人面前,好像都折疊了一樣,僅剩九百九十九道。
藏在山霧裡的樹林也無風自抖枝葉,好像正歡歡喜喜地給他們唱歌一般。
他們在萬眾矚目之下,齊肩並行,一步一步走上階頂。
山鈳真人作為主婚人,獨立於山頂,親眼看著二人走上宗門,白發真人那張玩世不恭的臉,終於也流露出一絲不一樣的神情。
他不著痕跡地舒了口氣,寬慰而歡喜,也不知微微愣神的那一會兒,是不是在悄悄地和早已魂飛魄散的憫冬仙尊說著話。
他很快收起了情緒,喚出一支玉笛,抵在唇邊。
指節輕點,奇異的曲奏便流淌了出來,召出一陣地動山搖。
晉琅看向迴淵,人還沒明白怎麽回事,就見他們位置的前方地面開裂,一塊約有十幾丈高,通體流淌著星河紋路的褐色石頭從地下冒了出來。
“竟是合墓石!”
觀客自有識貨的在,一語道出這塊石頭的名諱。
合墓石唯滄瀾宗獨有。
相傳道侶二人若在石面上以血附名,既是在天道命格上,刻下了同生共死的誓言。
今日一見,合墓石石面上刻著的名字不多,眾人猜測是因為使用合墓石之人的條件比較苛刻。
晉琅好像聽過這塊石頭的傳言,只是沒想到迴淵竟會做到這個地步。他的尾巴在看見合墓石的時候晃得無比厲害,但一想到要在石頭上刻字,身子便忽然僵一僵,大魚尾巴花兒又停下了擺動。
迴淵眼尖,從尾巴尖尖讀出了一些不同尋常,他微微側眸,神識傳音,隻問一句。
“練字了嗎?”
精準無比地戳在晉琅痛點上。
媽的!練是練了!但迴淵沒說是乾這事兒用的啊!!
他紙上密密麻麻寫得全是迴淵的名字!!
見自家大人魚尾巴尖兒微微垂落的蔫氣模樣,迴淵心下了然。
他想了想,抽出滄瀾劍,輕輕劃破食指指尖,豔麗的血珠沁出來。
晉琅側首凝他,看著迴淵一筆一劃寫得極為工整,書寫著他的名字。
[晉琅]
人魚魔尊瞳孔一顫,尾巴尖兒終於又晃起來。迴淵不著痕跡地把視線從魚尾巴花上頭挪開,唇角有些止不住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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