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公子看樣子是請不到了。
他搖頭轉身,回去交差。
*
顧府是顧恪決祖父還在當官的時候,高祖皇帝賜下的。以前據說是親王府。
宅子傳三代,裡面的樹木植被沒動過的最少都有百年了。後院的這些林子就是如此。
樹木參天,一人難以環抱。因為平時有人打理,倒不顯得荒然。
元阿笙身處其中,直面顧府的古樸與滄桑之感。
眼前忽覺歷史交錯。
曾經無數次所見過的,斷壁殘垣的古府遺址之上,藤蔓盤繞,巨大的古樹高高站立。如鏗鏘巨人一般,即便主人不複存在。也一如昔日,護佑著這片曾經繁榮之地。
可現在,元阿笙的腳步越來越急。他心中跳得厲害,腦袋興奮得充血。
越是所見,他越發覺得曾經衰敗的古府重新在腦海中活了起來。
就是如此,本該如此!
他永遠也忘不了孤獨之時,坐在那遺址中,仰頭望著已經被保護起來的古樹群落時心中的平靜開闊。
裡面的一草一木,一磚一瓦,連只剩一半的石碑上的字他都記得清清楚楚。
他當時想,若是這輩子再見一次這繁盛的鼎食之家,也算是全了心願了。
如今走這一遭,正好不歪打正著了嗎?
元阿笙心中撼然,久久難以平靜。
約莫一炷香的時間後,元阿笙被自己現在的處境給潑了一盆冷水,心思平靜。
也是這會兒,才將將看到林子外的白光。
到最後一排樹根底下,元阿笙踟躕地站在原地。
外面是哪兒,他好像有些忘了。方向是這個方向,但是為什麽跟前出現了一大片的湖泊。
元阿笙在原地等了會兒。
樹林茂密,細縫中落下些陽光。元阿笙手指在光線中揮舞,追逐著細微的塵埃。一邊豎起耳朵細細聽去。
鳥叫幽鳴,流水涓涓。沒有人弄出來的動靜。
他手掌撐著樹乾,像林中小鹿試探著往外面的光線下挪了一步。
再挪一步。
霎時,視線掠過了跟前的一排灌木,陡然開闊。
晴空萬裡,陽光下湖水波光粼粼,一望無垠。垂柳舒展,遊魚成群,小亭靜佇。
隻一眼,便覺身心舒暢,融於浩渺天地之間。
元阿笙失神喃喃:“顧府原來還有這麽漂亮的地方嗎?”
斜對面花叢,一雙毛絨絨的狗耳豎起。狗嘴一咧,吐著舌頭犬牙微露。
它呆在原地,身子從半蹲變為匍匐。
元阿笙有些遲疑,萬一入了人家的禁地什麽的怕是不好。
這地方不能久留。
他從灌木中出來,沿著湖岸往小亭子側邊的路上去。
周圍植被繁茂,能走的路一條是對面最遠的那個,一看方向就是錯的。另外一個亭子邊的,倒有幾分可能。
元阿笙做好決定悶頭往前。
身後十米處,大狼青甩了甩被植物勾得癢癢的毛耳朵。像捕捉獵物一樣,壓低身子悄悄靠近。
元阿笙停,它便停。
元阿笙動,它也動。速度甚至更快。
一人一狗追逐著,彼此距離越來越近。
“嘶——”忽然,元阿笙倒吸一口涼氣,噌的一下在草叢裡蹲了下去。
大狗往地裡一趴,跟著藏住。
狗耳朵顫顫,厚厚的爪墊扒拉開戳著鼻尖的草。隨後透過植物縫隙,一眨不眨盯著前面人的背影。
心臟砰砰跳得極快,元阿笙眼睫顫動個不停。
這裡怎麽會有人。
有人也是有可能的。但是為什麽自己剛剛眼睛瞎,都沒看見。他還光明正大地遛了這麽一圈。
元阿笙深吸一口氣,側身扒拉開邊上的灌木悄悄看去。
肯定是個假的,他在做夢。
嘶……好他麽帥!
眉目如星,疏朗如月。青絲垂散,綢緞似的披了滿肩。一身黑衣也斂不住渾身的慵懶倦意。
男人此時撐著頭,手中舉著茶杯。一動不動望著面前的湖水。
怪說不得自己沒看見,人就跟木樁子似的,氣息收斂得可以。
元阿笙懊惱,撤回視線雙手抱頭。“怎麽辦,這下怎麽辦。”
他看了眼自己身上的紅白相間的衣服,裝小廝也不像啊。
這人一看就是在府裡說得上話的少爺公子啥的,他要裝個什麽不得露餡兒。
難不成說:我是你顧爺爺的妾。
咦……不可能。
大狼青不知道為什麽前面的人不走了,它舔了舔癢癢的鼻尖,靈活往前直接到了元阿笙的背後。
地上一趴,聞著它喜歡的味松香舒服得眯了眯眼。
元阿笙這邊天人交戰,側邊不足二十米處的顧恪決卻是處變不驚。
茶杯晃動,男人湊在唇邊品了一口。
眼神掠過窸窣搖晃的動靜之處,見著個圓溜溜的頭頂。唇角輕翹,被擋在了茶杯之後。
轉過眼去,狀似沒看見般繼續賞景。
元阿笙等了好久,等到腿都蹲麻了也沒見人走。算了,大不了等天黑。
他踩著厚實的草毯屁.股往後一坐,正打算破罐子破摔。
“嗚——”
忽然後背抵著個東西,還是個活物!什麽時候跟來的!
元阿笙低呼一聲歪向側邊倒下,恰好,跟捂著鼻子的狗視線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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