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滂沱。
一道瘦削的身影護著手裡的小蟲,在昏暗的街道上穿梭。他全是濕漉漉的,幾乎被雨水覆面,睜不開眼睛。
“胖胖,我們去哪兒?”
白玉色的蟲子依舊直起身子,安靜地窩在即便已經蓄積了一點水的手心。不停地順著來時的路給少年指著方向。
“胖胖,後面有人追上來了,怎麽辦?”
“咕咕!”
“大紅,回來!”
……
臥房,元阿笙不安地動了動。
雷聲過後,他翻了個身,掌心摸到的地方一片冰涼。
身側沒人。
“顧恪決?”
“老顧!”
“轟隆!”
元阿笙腦袋往被窩裡一埋,屏住呼吸,聽著外面的動靜。
瓢潑大雨中,元阿笙隱隱聽見一陣哭聲。雷聲散去,那道哭聲更為明顯。
元阿笙心裡一咯噔,狠狠地掐了一下自己的手背。
“疼。”
他摸著手背的月牙。“不是做夢。”
元阿笙翻身起來,隨手撈起一件衣服罩在自己的頭頂。慢慢靠近緊閉的門。
他這是在棲遲院。
元阿笙拉開了一個門縫。
狂風一吹,門外的雨撲了他一身。門也開了。
“哇……”
哭聲如驚雷,霎時炸開。像是與那春雷比一比誰的聲音大。
誰這麽大了,哭得還跟個傻子似的。
元阿笙動了動耳朵,胡亂將手臂塞進袖子裡過去。綁好衣袋。
聲音是書房那邊傳出來的。老顧應該也在書房那邊。
元阿笙抖了抖貼在皮膚上有點冰涼的寑衣。
好在現在是春天,不那麽冷了。
“爺爺,我找你找得好苦啊……”
元阿笙一推開書房的門就聽見這一聲嚎哭。而他熟悉的果大爺穿著一身黑衣,兩眼含淚地抱著那小孩?
應該也不算小孩。
只是臉長得嫩,但是身量跟他差不多。
大半夜的,這夥人在幹什麽?
看了一圈沒看見顧恪決,元阿笙正要開口。後邊忽然一雙手環住腰。
他下意識手肘一擊,輕而易舉地被消了勁兒。
接著就被打橫抱了起來。
元阿笙勾著顧恪決的脖子,只有看著離書房的那對爺孫越來越遠。“老顧,那真的是果大爺的孫子。”
顧恪決點頭。
“那以前怎麽沒有見過?”
“剛剛找回來。”
在元阿笙看不見的地方,老爺子的布衣下,一滴一滴淌著紅色的血。
“這會兒?這個點。”
“嗯。”
大步入了臥房,顧恪決將元阿笙外面的衣服脫了,摸到了一手的濕潤。
“做噩夢了?”
“沒!”
元阿笙鼻尖湊在顧恪決的脖頸。“好香,你怎麽又洗澡了。”
沒來得及開口,衣擺底下鑽進去一隻手。乾燥的大手貼在後背,微微粗糙的繭子剮蹭著皮膚,讓元阿笙止不住地瑟縮了一下。
他緊咬住唇。
止住自己差點脫口而出的驚呼。
“不是做噩夢。是被雷聲吵醒的。”他急著道。
顧恪決收了手,斂住眸中殘留的銳意。聲音依舊溫柔:“阿笙把衣服換了再睡。”
“我衣服不在這邊。”
“先穿著我的。”
“哦。”元阿笙隨手將自己寑衣扒拉掉,縮進被窩裡等著。
顧恪決將衣服給他。
元阿笙隔著模糊的光影看了他一眼。
以前不是還幫著他穿衣服的嗎?現在怎麽直接不動了?
害羞?
元阿笙搖搖頭。幾下將衣服穿好。
顧恪決身量高,但是並不瘦弱。元阿笙甩了甩有些長的袖子,直接歪頭往床上一倒。然後拍了拍自己的隔壁。
“老顧,躺。”
顧恪決依言躺了下來。
元阿笙一滾,落入他的懷中。
隔著衣服,顧恪決的掌心落在小少爺的腰窩。想著剛才那一閃而過的瑩白與前不久嘈雜的院子裡,閃電中藏著的鮮紅。
再變換,是年少時,刀光劍影下父親身上暈開的血花……
他埋頭,藏入小少爺的發絲之中。
不平穩的氣息在貼住了懷中人的脖頸時,悄然歇下。
顧恪決薄唇挨著他頸部動脈,克制地咬住。
元阿笙抬手順著他的臉摸到嘴角,推了推,發現推不動。張嘴打了個呵欠,往他身上縮了縮,打斷的睡眠被重新續上。
而顧恪決,睜眼到天亮。
*
再醒來,院子裡重新聚了一堆人。
元阿笙打了個呵欠,走到顧恪決的身側。
一眼掃去。
有燕寒州夫婦,有果大爺和他剛找回來的孫子。有不好意思看他的曲涯,還有抱著一個壇子的赫連兄妹。
元阿笙不解。
不過赫連沁一見著他直接高高興興地湊了上來。明顯是衝著他來的。
“阿笙,好久不見。”
“赫連公主,好久不見。”
“我來找你玩兒。”她看了一眼顧恪決,側著避開他的視線向著元阿笙靠近,“還給你帶了禮物。”
“公主,我可不敢要你的禮物。”元阿笙笑著搖搖頭。
“哎!上次是我做得不對,要是還有機會雖然我也會做。但是這次的禮物是我作為朋友,特意從家鄉給你帶過來的。”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