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緒呢?他提起劍,尋覓自己的道侶。我們一道殺出去!
“鳳樓。”
他聽到李緒在不遠處喚他,桂鳳樓回過頭去。
雙眸睜大,他的呼吸停頓了。
李緒已變化為雪白的巨狼,周身被密密麻麻的惡鬼攀住,殷紅妖血打濕了大片毛發,淌落下來,散發著血氣,令厲鬼們更加凶性大發。不知為何,惡靈們似乎將他看做自己人,從他身畔飛掠過,卻撲往李緒的身上。
巨狼左衝右突,體表燃起黑炎,仍擋不住前赴後繼襲來的厲鬼。
“撕碎他!”“是妖獸!”“殺了這頭妖獸!”亡魂們厲嘯。
它們是死在妖獸口中的,對妖獸的氣息,有著本能的憎恨!
“李緒!”
桂鳳樓衝了過去,劍光起落,一劍劍斬在厲鬼群中。他全不吝惜靈力,也毫不在乎惡鬼向他攻來,因為他察覺到李緒的氣息在急劇跌落下去……
他簡直焦心如焚!
“拿著吧。”陷落在惡靈之中的巨狼,忽然又道。聽得出衰弱,卻還語聲鎮靜。
一樣東西拋了出來,被桂鳳樓下意識地接住。
黑曜石塊,是那座鎮邪碑的一角,流轉著幽微冷光。
觸碰到它的刹那,桂鳳樓隻覺,世界再次顛倒變幻……
凝視著那道身影徹徹底底地消失,巨狼吐出一口氣,碧藍狼瞳中流露出欣慰之色。
兩個世界,兩種選擇。留在外界,兩個人都會死;留在此地,只會死自己一個。
卷軸上所畫的,是慘死模樣,一人或兩人。進入這“小幽冥界”的辦法,也告知了他。
他最初還不明白,到了陷落於惡靈之中時,終於看懂了卷軸的預言。
這一劫既然無法避免,那他就做出他該做的選擇吧。
他並未坐以待斃,咆哮著,還在用尖齒利爪與厲鬼纏鬥,卷席全身的痛楚,似也漸漸地遠去了。
當白狼倒下時,周身已經沒有一塊完好的毛皮。涓涓血流,從每個傷口湧出來,匯聚成了偌大的一灘,似池塘浸泡著它。
鳳樓……
念著這兩個字,狼眸合上了,就像一盞燈的熄滅。
第66章 夕陽 紅得就似鮮血。
夏玨靜靜站在一旁, 看著桂鳳樓發瘋。
剛才鬼群突然散去,現出了桂鳳樓的身形,他臉色煞白, 掌心攥著什麽,茫然地望向四周。
然後猛然間醒悟過來,開始往他手中的那塊黑曜石注入靈力。
卻不管嘗試多少次,都不能……他的淚水流了下來, 喃喃念著李緒的名字。接著又跪下來,發狂般在遍地瓦礫殘垣中尋覓,每摸到一枚石碑的殘塊,就放置在一邊,聚攏成堆。
沒有人知道他在做什麽,但李緒, 卻是真的不見了。
難道他已經……
看到桂鳳樓的模樣, 也無人敢問出口。
“死了。”只有夏玨確鑿地知道, 他在心底說, “我們早一步將他收殮,就能比本體搶先獲得他的力量。”
“本體似乎沒有多少對付他的意思。”柳懷夢道。
“那是因為本體只剩一縷殘魂、少許靈力,連具肉身都沒有, 得到了也沒有用。”夏玨淡淡道,“但是被我得到就不同了。”
“的確,”柳懷夢輕笑一聲, “本體也未想到你才叛變,就眼也不眨地殺了已方同伴。”
夏玨沒搭理他話中的譏諷。望著桂鳳樓跪在廢墟中拚命翻找,淚盈於睫,灰土髒了衣物,他歎息一聲, 走過去幫忙。
這世上他所有的情感,所有的溫柔與憐惜,都隻給了一個人,旁人都是塵屑。
凌虛至少還在乎劍道,李緒在乎一母同胞的親弟弟,他卻甚至連自己都不太在乎。身為心魔轉生的悲哀,也許就在於此。
守在旁邊的凌虛,也過來幫著找,不顧方華要他立即調息養傷的建議。
三人合力,終於將成千上萬的石碑碎塊全都揀了出來。
桂鳳樓又開始一塊一塊地拚。他沉默不語,誰同他說話他也聽不見,他滿心滿眼只有手中這一件事。
當坍塌過一回的地面,再度震顫時,他也像感知不到,根本不在乎即將從小世界中遊蕩出的惡靈。
先前惡靈們暫時安分,是因為他們在……狂歡嗎?在撕咬李緒?
心神中突然湧出這個念頭,桂鳳樓的手顫抖起來。他咬著牙,嵌入了最後一塊碎石。
他的靈力遊走於石縫間,彌合了裂痕,崩解的石碑,竟然又變回了光潔完整的樣子。從摸到石碑的那一刻,他就發覺此物與他靈力之契合,就像是他親手打磨、雕刻的。
他豎起了這塊修複的石碑,將它重新安置在原處。
鎮邪碑上,繁複咒文浮現出來,將惡鬼鎮壓。
一切都安靜下來。
“李緒呢?”摸著冰冷的碑面,桂鳳樓忽問,“李緒在哪裡?我怎麽才能見到他!”
他的面上又露出焦急之色。一點都不在意浪費氣力,他不停地往石碑中灌入靈力,不停地變換手法嘗試。
別人都以為他已經心死,可他還沒有,只要還未親眼見到屍體,他就不會絕望!
就算真的……死了,他也要親手把自己的道侶帶回去。
掌心放出的光華,從起初的明亮,漸漸變為黯淡。他靈力枯竭了,卻還不肯停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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