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遠處,停泊著兩艘大船,甲板上擠滿了憑欄張望的遊客,都是自陸地而來的。
他們此來,恰逢鮫族十年一度的海神誕。不便掃人興致,他們飛落在海面,等待鮫人們結束。
待歌舞止歇,一頭小海龜浮出水面,馱著幾根剔透璀璨的紫水晶,遊向貝殼上的歌者。這是歌聲得了海神認可,受到海神的賞賜,歡呼聲裡,歌者面露喜悅地收下。
隨後熱鬧繼續。有的鮫人提早退場,有的仍意猶未盡地起舞,看對眼的年輕男女結成舞伴,歌者唱起了更歡快俏皮的歌。那頭抹香鯨分開人群,主動向桂鳳樓與凌虛遊了過來。
“兩位可是九華宗桂道長,與玄天宗凌道長?”到了近前,鯨背上的一位鮫人長者放聲道。
與人族不同,陸地上城池林立、小國如雲,從來沒有一個人族共主;但偌大汪洋,僅僅滄浪海裡有鮫人聚居,因此她們也是整個鮫人一族的族長。
“正是。”桂鳳樓行了拜見禮,“想不到藍族長竟會認識我們。”
對方鄭重道:“兩位的事跡,就算偏遠如滄浪海,亦都傳遍了。不過我能認出兩位,還是憑借海神大人的指點。海神大人已經在等著了,還請隨我來。”
“那就煩藍族長引路。”
抹香鯨遊弋在前,一路往下潛去,水體漸從縹碧轉為幽暗,直到前方現出了巨大的海底洞穴。
一行人進入洞穴,裡面並不昏暗。夜明珠的瑩白光輝,將盤踞其中的巨物之影投射在洞壁上。
“你們來了。”海神渾厚的聲音道,“桂小友,滄浪海有幽劫將至,是麽?”
沒有寒暄,直入正題。桂鳳樓望過去,這位海神原是一條得道的海蛇,額頭上生著晶玉質的雙角,眼中所見只是它的一小部分,還有碩大無朋的身軀隱沒在洞穴深處。聽說自從數千年前,它已是鮫人一族的庇護者。
“莫非海神大人也有預感?”桂鳳樓問。
海神道:“前兩日突然心神不定,像是不祥之兆。見到你來,我才知是幽劫。”它已臻半步化神境界,對天道自有感悟,因此多少能感覺到異常,又接著說:“桂小友,吾知曉你在皋狼城等地,曾借守城大陣抵禦幽劫。然,滄浪之海浩瀚,欲建成此陣,所費心力更要十倍於之。”
“海神的意思是?”
“你們初次訪我鮫族,有些話不宜現在道明。藍泉,你先帶兩位貴客安頓下來,明日領他們去珊瑚礁看一眼吧。”
“是,海神大人。”鮫人族長藍泉應聲。
風塵仆仆的二人,受鮫族盛宴款待,宴後在藍泉安排的客棧裡歇息。
第二日清晨,藍泉登門,領他們前去珊瑚礁。
滄浪海中的珊瑚礁,猶如一片生長在海底的密林,魚群在鮮紅的枝杈間洄遊。步入深處,那些巨傘般張開的珊瑚上皆附著一顆顆乳白色的卵。透過卵殼,有些望去渾濁如霧,有些隱約可見幼魚的輪廓,有的即將破殼,可以清晰地辨認出孩童的面目。
藍泉引他們駐足在一顆魚卵前,那隻幼小的鮫人正在撞殼,才裂出一條細小的縫隙。藍泉並不出手幫忙,桂鳳樓與凌虛也在一旁靜靜觀望。良久,那條裂縫被撞開,迅速延伸、蔓延開去,外殼大塊地脫落,小鮫人從窟窿裡爬了出來,被藍泉抱進懷裡。白嫩的小臉,魚尾還透著薄粉色。
“這片珊瑚林,是我族世代繁衍生息的地方,”藍泉這才於開口,“我族孵化幼崽,需求冷暖、水流、靈脈流向三者合宜,江海雖大,卻僅有此處契合。我族流落在外的族民,都要回來孕育後代。如果放棄滄浪海另尋住處,且不說尚未出殼的幼崽如何辦,我鮫人一族也將滅絕。海神大人讓我帶你們來此,恐怕正是為了說這件事。”
桂鳳樓明白過來,他瞧著藍泉懷裡的鮫人嬰孩,笑了笑,伸出手,藍泉便將孩子遞給他。
他身上雖無鮫人的氣息,那孩子卻很親近他,“嚶”了一聲,將小臉埋進他臂彎。桂鳳樓撫了撫孩子細軟的胎發,道:“既然如此,那就想辦法,為滄浪之海修建大陣吧。我也會竭力而為。”
鮫人並非人族,海神沒有把握他會出手幫忙,於是動之以情,也確實戳中了他的軟肋。
滄浪海上本就有守護結界,但鮫人的陣術,與人族有所不同,改造起來更費工夫。
桂鳳樓再次給池掌門發了信,請他派遣陣法大師前來。鮫人一方也找來族內專修陣法的修士協助。人很快就到了,幾個人不眠不休,在皋狼城大陣的原型上重新推演,又花費多日,將改造之法推算了出來。
接下來,還得等待人手的調度與靈材的籌備。這也需要幾日時間,算是短暫的空閑。這天,推演一完成,他便回去找凌虛。
他們如今住在鮫族的迎客島上,最好的一家客棧裡。剛到客棧外,桂鳳樓就望見海邊劍光衝天。
凌虛正在練劍,劍氣卷起千堆雪浪,威勢比從前更盛,顯然又有精進。不遠處,還有好奇的鮫人從水底探出腦袋偷瞧。他飛掠過去,劍光幾乎是立即就停了。感知到他氣息的凌虛收劍回頭,桂鳳樓笑道:“凌兄,走,我們去集市轉轉。”
凌虛自無不允。
迎客島的半邊風光恬靜,坐落著數間客棧,另外半邊就是集市。叫賣聲、議價聲、歡笑聲,熱鬧非凡。人來人往,還渾然不知即將降臨的災劫。人族與鮫族在此處通商,數條河道縱橫貫穿,店鋪臨水而建,人從橋上走,鮫人從水路過,俱都方便。來自陸地的礦石、草藥、琉璃瓷器,產於海中的珊瑚、珍珠、鮫綃織物,應有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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