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止是急得眼睛紅了,簡直恨不得立刻衝出來劈手就把心上人搶走。
許內監陪著笑臉,暗地裡卻揉了揉手臂,心道:還好咱家身強體健,死死抓住王爺不放,才沒有破壞陛下的大計!
皇帝長籲一口氣,長劍“咣”一聲落在地上,疲憊地擺了擺手,“罷了!年輕人的事,朕不管了,也管不動了……”
“兒孫自有兒孫福。”許內監攙扶著他坐下,柔聲寬慰道,“陛下且放寬心。”
皇帝撐著龍椅上的扶手,幽幽歎了口氣,“你在朕身邊呆得最久,你說,朕是不是如同那孩子所說的……在利用行舟?”
語氣裡竟莫名帶著蒼涼之意。
許內監渾身一抖,驚疑不定地側過頭去,“陛下?”
皇帝單手撐著額頭,透過指縫間望向深宮殿宇,充滿老態的眼睛直直出神,猶如自言自語,“那個孩子……我沒想傷他的,偏生叫他說的那些話直刺進心裡。這些年來朕自問樣樣給行舟最好的,可這其中未必沒有朕的幾分私心……你說朕是不是真的對行舟做錯了?”
今天劃傷蘇長音純屬意外。
他的本意只是想嚇唬嚇唬他,不想反倒被蘇長音的質問逼得措手不及,心緒震蕩失態之下,長劍就這麽見了血。
“陛下多慮了。”許內監柔聲安慰,“無論如何,陛下這份疼愛是真真切切的,否則怎會有今日這一著。”
“算了,我也是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身前不理身後事。那孩子我瞧著倒不錯,生死之間還能對行舟那般回護,行舟日後總算能有個人托付。”皇帝似想起什麽,一拍額頭,扭頭問道,“對了,那孩子走之前,說深宮中有哪個稚兒?”
許內監略一思量,“……蘇小太醫說的,應當是九皇子。”
皇帝微微一怔:“……九皇子?”
“是,九皇子賜名琅,原是李侍郎之女所生,後來母妃死後,因曹貴妃之故僻居后宮中,極少出現在禦前,陛下這些年忙於政務,記不起他也是當然。”
許內監斟酌著道,“那孩子陛下也是見過的,中秋之宴上,王爺請命收他為弟子,陛下也考過功課……”
“原來是他……”
皇帝若有所思。
作者有話說:
第69章
另一邊, 蘇長音踏出殿門外,一路上果然沒有被侍衛阻攔。
風雪怒號呼嘯,烏雲陰沉沉壓迫在頭頂, 撲面而來的刺骨寒風刮得人幾欲摔倒,然而蘇長音卻不以為意。
他的步伐那麽輕快,衣擺拂於身後灌滿獵獵寒風,體內卻猶如揣著一團滾燙明亮的光芒, 燒得他的四肢百骸都充滿力量, 簡直恨不得大肆宣泄一番。
他的內心從未如此刻這般充實歡暢過, 腦海盤旋著一道聲音,催促著他去做些什麽, 直到一道身影出現在眼前, 他的腳步驟然頓住, 雙眸瞬間一亮!
葉莊孤身一人迎著風雪立在長廊盡頭, 雙手攏在袖中, 映著雪光的眼眸隔著繾綣風雪,與他遙遙相望。
蘇長音定定地看了他一會兒, 臉上驟然綻開笑容。
比風雪中的紅梅還要灼灼耀眼。
葉莊微微一怔, 下一秒蘇長音突然疾跑過來, 穿過茫茫風雪衝進回廊中,勒住他的後背, 溫熱的身軀狠狠撞進他的懷裡!
葉莊被撞得猛然後退一步!
寬闊的肩膀被手臂牢牢攀著,清俊的身軀柔軟溫暖,裹挾清淡的藥香,與他緊緊相貼在一起, 葉莊渾身僵硬, 不敢置信地睜大眼睛, 幾乎以為自己在做夢!
然而蘇長音抱得那麽用力,那麽真實,真實到讓他有一種自己要被揉碎融進去的錯覺。
……他、他竟在抱他?!
葉莊腦子一片空白,生平第一次腦袋罷工無法思考。好半晌,才僵硬地抬起手握住青年單薄的肩膀,仔細觀察還能發現那手在輕輕顫抖。
正在此時,蘇長音抬起頭眼巴巴地看著他,紅著臉磕磕絆絆地問道:“……你、你都忙完了?”
蘇長音抽了抽鼻子,有些不好意思。這是他第一次這麽主動去親近別人,多少有些不太習慣,可此時此刻他卻舍不得放開。
那股一直壓抑著的感情終於釋放出來,像一隻小鹿似的雀躍亂撞,著急奔向它的主人。
——只有貼著葉莊,那股不安分的情緒才能滿足下來。
蘇長音小心翼翼地覷著葉莊的神色,剛哭過的緣故,潮紅的雙眸濕漉漉的,閃動著渴求和期盼,活像一隻小奶狗。
有別於平日裡刻意的疏離感,那裡頭仿佛有什麽在發生改變。
葉莊似乎意識到什麽,喉結上下一滾動,眼眸瞬間變得幽暗,反客為主地將青年抱在懷中,低聲道:“……忙完了。”
“……哦。”蘇長音乾巴巴地應了一聲。
他糾結地咬了咬唇,從方才開始就抓耳撓腮地憋了許多話,似乎每一句都很重要,但現在臨到嘴邊又不知先說哪句,頓時有些懊惱。
因為想得太入神,沒發現自己現在眼眶發紅、欲言又止的模樣,活脫脫像是受了委屈似的。
葉莊心中一沉。
躲在暗室中看到的一切又浮上心頭。
他長睫低垂,目光在青年泛著潮紅的眼尾轉了一圈,最後落在肩膀那泛著血氣的手掌,心疼地說:“你受傷了。”
寬大的手掌牽起青年的手,猩紅血色刺疼了他的眼睛。葉抿著唇,回想起這道傷口發生時蘇長音說的話,眼眸深處似乎有什麽在湧動,晦暗不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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