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召光指著他笑罵了一聲:“得了吧,就你們平日那做派,別說善心了,沒養出貪嗔之心就算不錯了!與其說是你們教的,還不如說是蘇賢弟教的!”
白子道現下也不困了,抖擻精神一臉喜氣,也跟著湊趣,“不過這也是喜事,賢弟來日你就多了個當皇帝的靠山……賢弟?!”
蘇長音面色鐵青地立在原地,手裡的書卷捏得指尖泛白。
這個葉莊,他確實希望江山後繼有人不錯,但不是把這麽小的葉琅推出去……他到底在想些什麽?!
“我突然想起來今日還得去如歌王那裡診脈,諸位師兄,還勞煩你們幫我授完這課。”蘇長音勉強笑了笑,撂下書卷,披上大氅就迎著風雪急急就出了院子。
令無芳見狀不禁納悶,喃喃道:“這連藥箱都沒帶,去診個什麽脈?”
*
蘇長音一路火急火燎地往大理寺趕,二話不說直奔隔間。
隔間裡頭,葉莊坐在書案後處理公務,聽著階下下屬稟報,大門嘩啦一下猛地被打開,葉莊一抬頭,就見蘇長音板著臉硬邦邦佇立在門口,面色發怒地與他瞪視。
葉莊一點也不意外,神情鎮定地衝底下人吩咐道:“你先下去。”
對方連忙躬身應是。
很快隔間內就剩下他們兩人,相顧無言地對峙著,空氣一下子凝靜起來。
“衍之……”葉莊起身走到蘇長音面前,後者隻緊緊盯著他,葉莊碰了個軟釘子,心虛地摸了摸鼻子,轉而牽起青年的手,“……你別氣,先聽我說。”
作者有話說:
第71章
大抵是知道自知理虧, 葉莊的態度不可謂不卑微。
他微微使勁,拉著青年走向一旁的矮塌,兩人隔著案子坐了下來, 還特別殷勤地倒了一杯熱茶。
蘇長音此時已經冷靜下來了。
清湯浮綠的茶盞遞到眼前,他看也不看,隻緊緊盯著葉莊,幾乎是肯定地說道:“你早就盯上他了。”
當初中秋宴時葉莊突然請命做葉琅的先生, 他就覺得奇怪, 畢竟葉莊不像是會給自己攬閑事的人, 他還以為葉莊是在可憐葉琅。
可如今想來,恐怕葉莊在察覺葉琅天賦異稟的時候, 就已經起了心思了。
葉莊放下紫金茶壺, 聞言靜默一瞬, 沒有辯解, 大方承認道:“沒錯, 確實如此。”
“為什麽?”
蘇長音深吸一口氣,按捺住心中的著急之意, 抱著雙臂詰問道。
大有一種要是沒有得到合理的答案, 就不會善罷甘休的氣勢。
如果這個時候有外人在場, 就會發現此時的陣仗像極了‘因為爹親帶娃產生失誤,被娘親興師問罪’的畫面。
“因為他確實是個可塑之才。”葉莊頓了頓, “天資聰穎,過目不忘,遇事能隱忍蟄伏,又不畏懼強權惡勢, 更懷有一顆赤子之心, 都說以小見大, 那時我便想這孩子只需要稍加調.教,來日絕非池中之物。”
“可他還這麽小,他能知道皇位代表著什麽?”蘇長音驀然抬高聲音,不滿之色溢於言表。
天子守國門,君王死社稷。
那是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的覺悟;是必須甘為百姓牛馬、嘔心瀝血剖肝瀝膽的決心;是焚膏繼晷無人問津,一旦行差踏錯就受萬世罵名的孤決;是所有傷痕苦楚往回吞咽,高處不勝寒的清寡。
葉琅尚且是個小兒,甚至可能連王公侯爵的品階都還沒弄清。
皇位這樣沉重的東西,葉琅那樣幼小的肩膀如何承受得起?
蘇長音氣得手都在發抖。
心道最起碼也該等葉琅再成長一些,再來思考這個決定。
“皇位的意義豈是憑年紀能看清的?”葉莊有些好笑,“葉琚年將而立,卻自大狂妄,與葉瑢相爭多年,視皇位如戰利品,他能明白皇位的意義?葉琉二十有三,好享樂愛美色,隻知人生得意須盡歡,至於民間疾苦從來懶得聽一聲看一眼,他又如何能明白皇位的意義?”
“那日在城外見難民饑不裹腹,葉琅尚且能連手中食物分出去,你可知若是換作葉琚或者葉琉,以衝撞之名將人打一頓都是輕的。”
“禦極之位為天下至尊,多少人虎視眈眈。”蘇長音半點不為所動,“琅兒確實有一顆善心不錯,可是那位置絕非僅靠一顆善心可矣。”
“沒錯。”葉莊讚許地點了點頭,“所以,他有我為他保駕護航。”
蘇長音:“……”
“他年紀小是沒錯,可如今並非亂世,待陛下與我除去亂臣、外攘異族之後,百廢俱興,交到葉琅手裡的是安穩江山。屆時有我攝政,一步一步輔導他坐穩帝位,他只需做好一個賢明君主,安安分分守住江山數十年,便能功成身退,難道連這點本事你都不信他麽?”
蘇長音:“……”
他啞口無言。
“你到底在怕什麽?”葉莊歎了一聲。
他捏著杯盞卻不喝,那雙平日裡深邃如寒潭的眼眸此時洞若觀火,直直看著蘇長音,幾乎要將他看穿。
蘇長音心中頓時一刺!
落於檀木案上的指尖微微一緊,他的神情有瞬間慌亂,垂下頭避開對方的眼睛,有些語無倫次,“我、我……那皇位本就是我們的事情……”
皇位本就是他們與皇帝之間的難題,不應該把年幼無辜的葉琅牽扯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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